祝十八翘了最后两节自习课，托柱叔捎他回来，一路跑着往秦羽那儿去，刚进去，里头就砰地一声，撩开竹帘，岑玺像是被人推开，猛地摔落到地上，秦羽则脸色惨白地站在后头，手上沾了些打翻的热茶。
祝十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突然进门，把人家给惊着了。赶紧拉着秦羽去冷水池冲洗，把那茶叶冲洗干净。滚烫的茶水，把手臂烫出一些红痕来。
“没事儿吧？”
秦羽摇头，收回了手，说：“怎么不先去看鹿鸣？”
“我来问问情况的。”祝十八说着，自觉开始收拾遍地的狼藉。等他收拾完，才发现刚还在屋里的岑玺早就离去了，只剩下秦羽站着，神色淡漠。
听完秦羽说过冉鹿鸣的情况，祝十八皱着眉点点头，道了一声谢后背着书包扭头就走。
临出门了，突然回头看了秦羽一眼，说：“有事儿需要帮忙，你就告诉我。羽叔，你别跟我客气。”
秦羽原本僵硬的脸色好了些，勾出一个笑来，带着他独有的戏谑口吻，从抽屉里抓出一把水果糖来，塞到他书包里，说：“快去见你的小情人吧，别耽搁了你趁虚而入的时机。”
祝十八嘟囔着“我这哪儿叫趁虚而入”，背着包往梅姨家里跑。
没瞧见秦羽在屋子站了好久，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右手。
在大院的时候，陆知返也是，突然有一天，嗓子就哑了，隔了一两个月，声音慢慢地变得低沉磁性，没了那些少年的音色。
别的倒没什么，不靠着这个吃饭。可冉鹿鸣是实打实地过来学戏的，他也喜欢唱戏。
如果变声期过了，他声音不如以前，那该怎么办。
他唱青衣，梅姨也只教青衣，改行肯定不行，老生那长袍他都撑不起来。
冉鹿鸣越想越急，四处张望着，却又意识到祝十八去上学了。他仿佛没了主心骨，把头往被子里一埋，输液结束也没跟任何人说话。
在药物作用下，冉鹿鸣又昏睡过去，再醒来背后起了一身的冷汗，被子里潮潮的。低烧回归到了正常温度，身体发虚的感觉也渐渐消失。
他洗了个澡，自己把床单换了，那被套却怎么也套不进去。在床上站着，望着那被套里裹成一团的被子，气得不行。
什么事儿都干不好，嗓子坏了唱戏也不行，以后该怎么办呢。
外公年纪越来越大，他不入伍，这个担子落不到他身上。现在院子里人对他客客气气的，可以后呢。
他拿什么傍身。
冉鹿鸣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整个人瘫在床上，莫名其妙地迷茫起来。嗓子依旧隐隐作痛，他不敢说话，生怕打扰到自己这身体的缓慢发育。
房门被推开，喘着粗气的祝十八把书包丢到一旁，说：“祖宗，怎么被子都不盖，又着凉怎么办？”
说着就把那挤成一团的被子，塞进了被套里。刚刚在冉鹿鸣手中不听话的被子，在他手里乖得不行，被拿捏住四个角，扯开被套，厚厚的棉被就把冉鹿鸣包裹在了一个温暖的茧中。
听闻专业医生的推断，祝十八还是抱有医生也有误诊的想法。每个人都要过这个阶段，祝十八都不太记得自己变声期的时候了，就像是有一天突然醒来，说话好像更加低沉了些。
抱住那个厚实的茧，祝十八拍拍他后背，说：“没事儿，别怕。”
冉鹿鸣拧着眉推开他，说：“什么没事儿，你知道什么？我以后靠这个吃饭的！坏了嗓子我怎么办？”
“你别大声说话，太伤......”
“伤又怎么了，关你什么事儿？！你别管我！”
祝十八脸色一变，看着冉鹿鸣说：“你别犯倔驴脾气，我在好好跟你说话。”
一听祝十八不如平常那般哄着自己，冉鹿鸣心里更是不舒服，赤着脚下床，拉着祝十八就把他往门外推，说：“是，我倔驴，就你好行了吧？你丫以后都别管我！我不要你管！我以后干啥不关你的事，不用你操心！”
他那点力气，在祝十八面前压根不够看的。
两人闹得有些大，梅姨出来看看情况，瞧见冉鹿鸣发脾气，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变声期归变声期的事儿，难道是大家害得你吗，甩脸子给谁看呢？
祝十八察觉到梅姨存在，指了指冉鹿鸣示意自己能解决，随后用脚把门给带上，免得梅姨也跟着发火，冉鹿鸣病才刚去，脸上都还泛着病气呢，真捱一顿打，只怕这个月都甭想上学。
门一关，祝十八按住冉鹿鸣那俩胳膊往他背后扣，一手就把那乱动的手臂给按住了。冉鹿鸣挣扎得头发乱糟糟的，凌乱之中，那眼睛亮得不行。
打不过还有牙，冉鹿鸣不再往后挣，主动送上自己，在祝十八的肩膀处狠狠地咬下一口。
祝十八嘶了一声，当场想大开大门，让梅姨进来把这小子狠狠地揍上一顿。
咬得累了，冉鹿鸣就没多余的力气了。感冒还没过劲儿，腿软得不行，僵硬着身子往祝十八身上靠。
祝十八抱着人回了床上，厚实的被子把人压得严严实实的，四肢都动弹不得。
没了手脚，冉鹿鸣还有一张利嘴，巴拉巴拉说着一些话。他这人别的不行，嘴确实毒，尤其是倔驴脾气一上来，也不管说这话给人造成多大伤害，什么会让人痛就说什么，藏了许久的少爷性子被这变声期带来的苦闷一下激发出来，加上百倍落在祝十八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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