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十八八点四十才迟迟赶到，背后还跟了一个小尾巴。
冉鹿鸣皱着眉看，小女孩儿他见过几面，叫秦婷婷，是秦力的女儿。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外套，运动鞋也是新的，羊角辫扎着，还夹了两个发卡，爱美得很。
再往祝十八那儿看，T恤从夏天穿到秋天，外套一件薄衬衫，不保暖也不好看，要不是那张脸说得过去，冉鹿鸣恨不得立马翻脸走人。
在竹篮子里翻找着，冉鹿鸣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祝十八说：“山上凉，你穿这个。”
秦婷婷有点怕冉鹿鸣，紧紧拉着祝十八的衣摆，他脱衣服时才松了手。
塑料袋里头装着一件新衣服，短款的夹克，卡其色的，是一个轻奢小名牌，价格很符合羊绒内衬的身价。
冉鹿鸣早就把吊牌扯了，拍了拍肩膀处的褶皱，说：“我来一年多了，外公不知道我身形，寄了不少不合身的衣服。卡其色的外套我有四五件了，这个土了吧唧的设计我瞧不上眼，给你穿了。”
祝十八勾着唇笑，压根没想过拒绝。
矮个子的秦婷婷伸手想继续拉着祝十八的衣摆，看他那质量颇好的面料，不知怎么的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明明一大早起床求着妈妈换上了新衣服出来玩，走到村头还对自己的打扮沾沾自喜，可现在却漏了怯，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小虎头也紧赶慢赶地跑来，背了一个小背篓，隔着老远喊着两人名字。走近了上下打量着祝十八，说：“嚯——你穿这个干活儿啊？”
祝十八挑着眉不回他，拉着冉鹿鸣的手往前走，把自己的妹妹丢给小虎头。
上一次见着秦婷婷，人才十一岁呢，现在长了个个子，眉眼也随她妈妈，越来越标志了。小虎头小心翼翼地瞥了几眼，心想秦力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好运气，有了祝十八这么一个会干活儿的便宜儿子，又生了一个标志的闺女。
秦婷婷眼睛被前头那一前一后拉着手走的人占满了，哪儿还愿意多看小虎头一眼。祝十八一走，立马背着自己的小包跟上去，踩着冉鹿鸣留下的鞋印，暗暗猜想那个鞋在县城里能不能买得到。
太阳出来了，露水慢慢被蒸发。
走在山路里，冉鹿鸣懒懒散散的，打了个哈欠，说：“不是说给我摘八月瓜吗？”
祝十八挥开湿漉漉的草丛，给冉鹿鸣腾出一条路来，说：“山边才有呢，你多等一阵儿，一会儿有你吃腻的。”
“我还没吃过呢，什么味道？”
“甜的。成熟之后果子会炸开，其实八月就该成熟了，但现在这个季节吃是最甜的，就怕被人摘完了尝不到。”
听祝十八形容的，冉鹿鸣更想尝尝味道了。原本走在祝十八身后，不自觉地跟他并步齐屈。
走在后头的秦婷婷一听，忍不住委屈起来，说：“以前哥哥做的八月瓜炖蜂蜜水也好喝，甜丝丝的，我馋得一晚上都睡不着呢。”
听到秦婷婷的话，祝十八的笑收了一些，握着冉鹿鸣的手没说话，倒是走在最后的小虎头轻哼一声，说：“是，你馋得睡不着觉。晚上十一二点了，你那妈给了祝十八一个手电筒让他出来找八月瓜，就为了给你炖蜂蜜水喝。”
冉鹿鸣走路的动作顿了一下，还没说话就被祝十八扯着手往前面走。
他们这山上就两棵八月瓜的树，一棵在山下，一般到九月份就会被人采摘完。另一棵在山上，和那万寿菊的田隔得不远，靠着悬崖边，所以没什么人愿意冒那个险去摘。
有了小虎头的搭腔，四人都不再说话了，闷着声往山上走。
不一会儿就到了，小虎头从后头一下窜到前面去，猛走几步，随后骂了一句娘。
“操，都你妈给摘完了？”
祝十八松了冉鹿鸣的手，跟着小虎头上前看，说：“怎么摘这么狠，一点都没留下。”
万寿菊就是这个季节开，这边这些都是野生自己长的，卖的价钱也比种的要高。可他们村里人不多，这会儿又是农忙时候路途又远，只有没嫁人的姑娘家和他们这群闲得无聊的小孩儿会上山摘一些贴补家用。
往常这万寿菊摘过了季，这花都还有没被摘过，自己落了地的，明晃晃的看过去全是深橙色，像是夕阳余晖一般，格外好看。
可这会儿看过去，别说花了，整片田坑坑洼洼的，绿叶都见不着几片。
冉鹿鸣皱着眉望了眼，一朵开败了的万寿菊落在边上，他捡起来，捻开花朵上的泥痕，说：“村里人会这么不知道尺度吗？”
小虎头连忙辩解，说：“当然不会啊，这田是天赐的，大家摘了这么多年，都是些小伙子小媳妇儿的，摘够了就下山了。连这万寿菊里的路都是自己开辟出来的，就怕踩着碰着，伤着花根了，从来没见过摘这么狠的。”
冉鹿鸣点了点头，四下打量了一番。都带着竹篮准备摘花呢，白忙活一场。
祝十八捡起花田旁的一个塑料矿泉水瓶，牙关紧了一瞬，一并丢进了自己的篮子里。他和小虎头对视一眼，没再多说。
又是那群修路的。
万寿菊摘不到，八月瓜总得努努力。
祝十八带着他们仨往剩下那棵八月瓜树走，这山顶还有些冷，风吹得人凉凉飕飕的。
走没几步，前头就是一块厚重的岩石。这小葫芦山像是被天劈开似的，左手边坡度很小，最低的地方还有人开辟了梯田中红薯，可右手边却是悬崖峭壁，不知名的藤蔓攀着长上来，像是童话故事里的魔法怪物，下一秒就要用藤蔓抓着人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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