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还早，秦羽打开信封看了看，里头都是整一百的大钞。
只有一千。
秦羽回想了下，自己当时确实说的是一千二啊。
这两百不知是那秦力不愿意给，还是许云中饱私囊藏了两百块，拿家里的蔬菜腊肉堵上坑，打上去个零头的好名。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秦羽似笑非笑地摇摇头，从自己钱包里掏出两百塞进信封之中，随后揣着信封去村尾。
村子不大，却有路灯，这是秦羽提议修的。
以前冬天下大雪，有个跟着妈妈回家省亲的小孩儿半夜尿急，屋子里的尿桶嫌脏不愿意用。大冬天的，外头又黑又冷，那小孩儿哆哆嗦嗦地摸去正屋旁边的小屋子上厕所，上完后回来却啥都看不见了。
大雪纷飞，他们家厕所建立在正屋外头，出了院子后，压根不知道前后左右。
那小孩儿急哭了，风雪呼啦呼啦地，谁能听得到他的声音。
黑暗之中全是风雪声，那年雪灾很大，压倒了很多地里的田苗。第二天他妈醒过来找不到孩子，最后在那院子正中找到了，孩子已经冻死过去，离家门口却只有两三步的距离。
路灯一修，一到晚上八点就会打开，早上四五点天蒙蒙亮就会关上。
踩着昏黄的路灯，秦羽慢悠悠地往村尾走，敲开了村尾梅姨的大门。
冉鹿鸣下午回来后就开始补上今天的基本功。他学戏的年纪已经算大了，梅姨对这些要求又颇高，只能一遍一遍地练着学着，偶尔站得膝盖都直不起来也不准他坐。
打开门，冉鹿鸣侧身让过，让秦羽进屋。
坐在院中的梅姨看到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后走到石榴树下盯着那满地的花朵。
石榴花开花没一点香气，默不作声地开了，又默不作声地谢了，只留下那一树尚未成熟的青果子。
秦羽坐下后，从衣服内衬里拿出信封里递给冉鹿鸣，说：“当时为什么要我说这钱是我给的？”
梅姨拿了地上晒好的几个青梅往屋里走，门一关，院子就彻底安静下来了。
冉鹿鸣手指点着石桌，说：“要是说我给的，我人微言轻，又是外姓人，她不一定还钱。再说我背后是师傅，我不想让别人拿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扰她清静。”
秦羽看他样子忍不住笑了下，说：“这下钱是还了，可十八也得脱层皮......”
一直以来，祝十八的家里就一直奇奇怪怪的，为什么他一个姓祝的会出现在这个秦家村，为什么家里人不闻不问。
冉鹿鸣看了看秦羽，眼睛盯得他直发毛。
秦羽连忙举手投降，说：“这是十八自己的事情，我不好多说，你要真想知道就自己问他吧，我先走了。”
说完人就溜没影了。
八月份炎热，冉鹿鸣在家里一边练基本功，一边吵着秦羽让他随时更新祝十八的最新情况。
医院里住了大约一周时间，祝十八才出院。冉鹿鸣背地里松了口气，次日去他家找的时候，却没见着人。
秦婷婷端着一碗干玉米喂鸡，说不知道自己哥哥去哪儿了，只知道回来换了身衣服就跟着他爸离开了，好像是去哪儿干活儿。
冉鹿鸣抿着唇，这人刚出院一天呢，是把人当畜生养呢？
气鼓鼓地找到了秦羽的住处，秦羽给人倒了杯花茶，说：“咱们村不是修路吗，修路那些人手不够，缺一些做杂活儿的，这几天就来村里找我爸，问有没有闲着的。村里这个季节正是农忙，哪儿有闲着的，许云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说他家有个孩子可以，力气大，直接找到修理那工头了，我爸没拦住。”
冉鹿鸣这下可真是气着了，那小脸煞白，眼睛瞪得又圆又大，说：“我还真没瞧见过把孩子当畜生养的。这才刚出院一天，嫌祝十八死得不够早是不是？”
冉鹿鸣说着，直接甩了脸色去找人。他这脾气本就不好，平日里在祝十八面前装得岁月静好的模样哪儿够别人看的。撕破脸皮也行，大不了......让外公添些钱过来，反正梅姨家屋子空着呢，再住一个祝十八算什么，总好过被人折磨死。
秦羽一把抓住冉鹿鸣的手臂，说：“你去哪儿找人，许云这回出了那么多血，可不得从祝十八身上要回来吗，那工地我去看过，条件也不差，就是十八年纪小，可能会多受些累。”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说是你出的钱了。”冉鹿鸣后悔不已。哪怕自己这一千二打水漂了，那也是救回来一条人命，无非是想让秦力家为他们疏忽照顾出点血花点钱罢了，谁知道竟全部报应到祝十八身上了。
秦羽叹口气，拍了拍冉鹿鸣的肩膀，说：“你年纪还小，琢磨了一出就已经很厉害了，别想太多，回去休息吧，他们修不了多久就得到雨季了，到时候祝十八就能回来。”
有了秦羽的再三作保，冉鹿鸣脸色稍微好看了些，却还是紧拧着眉。
他回了家里，跟梅姨说了声后，自顾自地去了二楼堂屋。
一个没名字的牌位在上头摆着的，冉鹿鸣跪在蒲团上，点燃了三支香插在前头的半边萝卜上。
“妈妈，我做错事了。”
基本功练着，梅姨开始教他唱话本了。同时也开始压腿踢腿的训练，冉鹿鸣入学晚，要不是他是自己徒弟唯一的儿子，梅姨不见得会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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