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立腾地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大声问:“怎么回事”?
她不慌不忙地说:“一天我正听歌,你妈在咱们门外大声骂,骂了好多难听的话,骂完了我又骂你,我不小心正好录上了,可惜呀,我的歌词废了”。
闻立的拳头捏得咯嘣响,她揽着他的腰劝他:“明天是重大日子,有啥话过了事再说吧”。
他噔噔地回到床边,一头倒下去,扯过被子蒙上了头。
第二天一大早,他家开门就迎客,拜寿的亲戚来了一波又一波,他们有很多远道而来,鞍马劳顿甚是辛苦。
婆婆换了身新衣裳,端坐在炕中间,墨汁似的短发抿得溜光,掖在耳后。
她坐在荣光里,接受大家的祝贺,今天她喜笑颜开,礼物堆满了炕,红包捏了一大把。
厨房里几个灶台都烈焰熊熊,炖着鸡呀鱼呀肉呀。
帮忙跑腿的从邻居家借来桌子,椅子,甚至煤气灶,厨房的门大敞四开,往外滔滔飘着蒸汽。
这一切的红火热闹都在提示,这家在办一件隆重的大喜事。
这样关键时刻,总指挥---闻立还在床上蒙着头。
他大姐夫开门催了他几次,他才把被子一掀,坐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阴沉着脸推门出去了。
他屋里外头走了一遍,看啥都不顺眼,走哪里脚下都带响,嘴上也骂骂咧咧。
“耳聪目明”的婆婆觉察到了二鬼儿子的不对劲,但众目睽睽之下她没办法打听压服,只得用眼角随时溜着。
她一眼看见了麻将,有了主意,招呼大家说:“吃饭还等一会儿,你们先玩着”。
她对着门抻长了脖子喊:“二儿子呀,你今天都交代他们干去吧,来,坐着玩一会儿”。
闻立沉着脸进屋了,踢过了椅子,一屁股坐下来。
婆婆陪几位老姐妹聊天,她眼睛溜着麻将桌,嘴上不停,她把上身笔直地往前一倾,绀紫的嘴唇妙语如花:“我这二儿媳妇不愧是教学的,可懂事了,进门就接饭班子,你说我这家,乱糟糟的,二儿媳妇啥怨言没有哇!
她从小没妈,没个家,进咱家门这就是她的家,我就当亲闺女待了”。
“啪”,闻立狠狠地摔了一下麻将。
老姐妹们对深明大义的婆婆竖起大拇指,纷纷说:“给你家当媳妇真享福”!
闻立的麻将越摔越响,他一直输,面前的零钱一直变薄,最后掏出五十元大钞,大声地嚷:“章红梅,给我兑零钱”。
红梅把一沓零钱摆在他面前,他把大钞递给她,她把他的手按了回去。
她没要。
没多久那沓零钱又见底了。
这时厨房喊话:“开饭啦”!
玩麻将的立即起身,闻立还想捞,但没时间了,他的眉头拧成个疙瘩,把麻将一推,站了起来。
他后退一步,双手掐腰站在桌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大家往桌上端菜。
看得出,他心里的炸药库一触即发,只等一个导火索。
什么鸡呀鱼呀肉呀,都出锅了,热气腾腾摆在了桌上。
很快,炕上,地上,厨房,四桌酒宴摆好了。
闻立到厨房套间取来了酒,拎着酒舀子站在饭桌边筛酒。
他把酒舀子抬得很高,那一溜清亮透明的液体,含着高纯度的刺激人神经的物质,哗哗地注入一个个酒杯。
喝完了这杯杯酒,绵羊就变成了老虎,孬种就变成了好汉。
女宾围着炕桌坐,男宾们坐满了三张圆桌。
红梅和两个姑姐充当了服务员,两姑姐时不时地咬耳朵,红梅知趣地撤了,她在自己屋歇着。
东屋男宾很喧哗,闻立的声音里已经灌满酒精了,其他人的声音也高亢洪亮。
不知怎的,酒桌上发生了争执,互不相让,声音越飙越高,似乎没有什么能盖住那种吵闹。
突然“哗啦”一声,所有人声戛然而止。
只剩什么东西倾頹之声,那是饭桌掀翻的声音,杯盘稀碎的声音,桌椅互撞的声音,有人尖叫的声音。
这些恐怖的声音后是死一般安静。
她把门开启一道缝,只见宾客都闪开了,屋地中央打出了场子,空荡荡之中一张饭桌歪着。
那些佳肴都变到地上,红烧鸡块撒了,红烧鱼摔断了,汤水泼了,有的菜很顽强,完好无损,莫名其妙的就摆在了地上。
炕上的人像伸长了脖子的鸭,地上的人远远地站着,一时都不知咋办。
闻立叉腰站在屋地中央,他虎目圆睁。
这饭桌是他掀翻的还是踢翻的?看不出来。
旁边还有一张桌子的菜不识趣地完好无损,他抬起脚,在男女老少的尖叫声中,这张不识趣的桌子被踹翻了。
她亲眼看见了,佳肴震起一道弧线,齐刷刷落到地面,所有之物与那桌混杂在一起。
他的愤怒像火山喷发,没有阻挡就一往直前。
又一个突然,在婆婆惊恐万状中他上了炕,抬起脚冲着中间的窗框踹去,婆婆惶恐地闭上了眼睛。
哐啷加哗啦,她再次睁开眼睛时,窗户整扇不见了,四四方方一个洞,大屏幕似的出现一幅冬景。
所有宾客惊呆了,婆婆那是谁?这局面只有她来控制,她灵敏地挪着屁股,像会轻功似的蹭到他脚边,扯住裤脚仰面哀求着:“儿子啊!让你妈省省心吧”。
他红了眼睛,低头看着他的母亲,眼里喷出泪来,吼叫着:“你不就盼我死吗?我死了你还有儿子!你过什么生日?过周年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