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濯第一次体会到，给别人挑选衣服，是如此有趣的事情。
他每天的着装，总是家里的帮佣替他搭配好，再为他穿上，虽然没有询问过他的意见，他却也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所以，这是他首次独自面对各式各样的衣裤，要挑选出一身满意的搭配。
他不顾众人的目光，在成堆的衣物中，大刀阔斧地翻找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乖巧站在一旁的简未然，想一想简未然穿上自己手中衣物的样子，本还满意的选择，又霎时让他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那个……我，我不挑剔的，衣服只要能穿就好。”被众多双眼睛盯着，简未然无法像闻濯一样坦然，他的小手揪着衣摆，为难地小声说道：“你随便给我拿一套就好，这些等会儿还要发给大家的吧，这样一直挑，不好……”这些听上去像是简未然为了尽快逃离这里的借口，实际也是合乎实情的真话。在福利院里，无人收养的他们，衣服都是来自社会好心人的捐赠，运气好能领到新衣服，大多数时候，都只有别人穿剩的旧衣服。
由于衣物稀缺，他们自然没有挑选的余地，也没有长期更换的余地。就像简未然现在穿在身上的衣裤，已经洗得发白，还不合身得显得有些小，但能有衣庇体，对于像简未然这样的孩子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
“那行吧，就这个了。你住哪儿？去试试看合不合身。”闻濯尊重了简未然的意见，单手抱着勉强满意的衣裤，再牵起简未然的手，等着简未然的回答。
简未然察觉到，闻濯的手一直干燥又温暖，就算他现在深陷无助的恐惧之中，这双手传来的温度与力道，也仿佛能瞬间将他拉出深渊，好似他平时最为恐惧的视线，也变得可以更加坦然面对起来，这样想着，他回话的声音依然弱小，却也扫去了隐约，隐隐染着笑意和期待：“我……就住这房子楼上。”
“那我们就上去吧。”话音一落，闻濯就牵着简未然上了楼。
公寓楼已经老旧，没有电梯，闻濯和简未然走在没有光线照进、灯光又极其昏暗的楼道里，小小的脚步踩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响，那一刻，闻濯觉得时间突然变得很慢，但他一点都不急躁，甚至楼阶是否有尽头，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到了，就是这间。”简未然出声打断了闻濯的思绪，用空闲的手从裤子口袋中掏出钥匙，打开了门锁，“吱嘎”一声，陈旧的木门被推开，一间逼仄的四人上下铺宿舍展现在闻濯眼前。
房间里的物件看上去都有了斑驳的年代感，但房间里打扫得干净整齐，插在窗台塑料瓶里的野花也在娇艳盛放，若有若无的清新花香蔓延到房间中，萦绕在闻濯的鼻尖……
趁着闻濯打量宿舍的时间，简未然已经去卫生间里洗干净了手，然后扒在门框，探出脑袋，略显羞赧地对闻濯轻声道：“那个，闻先生……新衣服能够给我吗？我在这里面换就行了。”他还是习惯性叫了闻濯“闻先生”，而没有直呼其名，毕竟现在的闻濯在他看来，是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所以他用“先生”来表达对闻濯的尊敬和感谢。
闻濯没有纠正简未然对自己的称呼，他担心简未然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他刚才的谎言就被拆穿了，容易影响到简未然对他的印象，干脆假装不在意，直接说道：“你出来换吧，在洗手间里多不方便，大家都是男孩子，不用担心什么授受不亲的。”
“啊……那好吧。”平时和同宿舍的男生生活在一起，互相也没少看赤身裸丨体的样子，简未然忸怩了一下，便走出了洗手间。
闻濯这边，已经拆开了衣物的包装袋，双手拎着衣角，将长时间折叠后有些打皱的衣服抖开，再耐心地等着简未然一颗一颗地解开身上衬衣的扣子。
简未然注意到了闻濯注视的目光，白皙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热，他和闻濯还不算太熟，被这样盯着看……尽管不厌恶，却人总觉得有些害羞。
于是，在简未然有意的遮掩下，闻濯只能看到他褪下白色衬衣后，瘦得根骨明显的背脊。
“怎么那么瘦……你有好好吃饭吗？”闻濯忍不住嘀咕起来，总觉得这样的简未然，实在太脆弱可怜了，就像一只无家可归沦落在风雨中的小奶猫，瑟瑟发抖，连求救的呼喊都微弱得几近无声。
简未然听见了闻濯的话，微微偏过头，一脸无辜地说道：“我有好好吃饭啊……只是不长肉而已，阿姨说，我现在在长身高，所以不怎么长肉。”
“长身高？”闻濯看了看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简未然，问道：“你几岁了？我五岁。”
这一刹那，简未然脸上闪现过受伤，委屈地撇了撇嘴，“我也五岁，今年二月一日满的。”
“那我正好比你大一个月。”闻濯倒是眼眸中立即出现了亮闪闪的欣喜，但看到简未然更不开心后，赶紧挠了挠后脑勺，违心地哄他：“我……我比你大嘛，下个月说不定你就可以长到和我一样高了。”
“才不会呢。”简未然没那么容易被他忽悠过去，嘟着嘴瞪了他一眼，朝他伸出手，语气强硬地说道：“衣服，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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