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说来这个吴大海也够窝囊的了。他性格有很大缺失，经历过残酷的战争还能活着回来实属不易，原本为国家做了不少牺牲和贡献，但又给企业带来了不小的损失，现在被工人打垮了，每天活得很悲惨。”刘金东抽哒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他可怜吧，他真可怜，说他可恨吧，他真可恨。吴大海就是这么个心智不全的人，看不清时事把握不好自己的行为。”王嘉福道：“有时候我也想，要从吴大海身上汲取点教训。”
“对，小王这么说对。不要把自己的功劳看得太重，同时也不要把自己的过失看得太轻。这就是辩证关系，要把两边都考虑清楚，都处理明白，不偏不倚、顺势而为才能成功。”刘金东抽哒道。
“嗯，是的，刘师傅。”王嘉福道。
“他跟我说你抢走了他的对象。嘿嘿。”刘金东抽哒道：“我跟他说，人家张文静不是任何人的财物。王嘉福根本就没抢你的对象，而是人家两个人自有恋爱，你情我愿，甲看上乙，乙看上甲，和丙、丁没有一分钱关系。”
“哈哈哈，我还真得感谢吴大海。如果他不去细纱车间闹，牛成立主席不让我跟他一起去劝说他，我也没有机会认识张文静。”王嘉福道。
“你住院期间，张文静经常去看你。那段时间我才认识她，这姑娘不错，要模样有模样，要素质有素质，又考上了职工大学，将来回到厂子里混个一官半职的应该没问题。”刘金东抽哒道：“后来我才听马清文他们几个小子说，张文静是千合纺织厂的第一大美女，人嘛，是真俊。性格嘛，也很好。”
“嗯，张文静没少照顾我，人的确挺好。”王嘉福道。
“吴大海呀吴大海，他不知道自己半斤八两，看到人家姑娘漂亮就想追，搞得鸡飞狗跳墙的。用咱锅炉房工人的话讲，叫打铁烤糊揽子，看不出火候。嘿嘿。”刘金东抽哒道。
“他被分配到锅炉房后，到现在成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成了万人恨，还用咱锅炉房另一句话，叫裤裆抡大锤，重大的打击（鸡）。”王嘉福道：“他的内心还是蛮强大的，这一点该说不说我是比较佩服的。”
“哎，你怎么说来着。他的内心抗打击能力十分强大，他每天要遭受锅炉房特别是维修班工人无数次谩骂，无论谁骂他他似乎都没听到，习惯了在逆境中生存。就像在特殊时期……”刘金东抽哒道。
“真是悲哀。他是时代的产物，被时代推上了高处，又自己摔了下来。”王嘉福道。
“人呐，都不容易。吴大海的处境更为艰难，从他的为人和他做的事看，这个人好像不值得同情。但从人性平灯的角度看，他是值得同情的。他的错归错，但他有被人尊敬的权利，有生存的权利。”刘金东抽哒道：“可锅炉房的工人不这么看，他们嫉恶如仇，不允许身边出现怪物，只允许相同类别的人与自己一起呼吸世上的空气。”
“还是刘叔看得高，看得开。大家对吴大海的辱骂甚至殴打是不公平的。虽然他有过错误，但要包容，不应该连最起码的生存空间都给挤压得很小了。”王嘉福道：“现在从车间领导到下边工人，几乎一致把仇恨的目光对准吴大海，长此以往，吴大海会出事的。”
“是呀。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吴大海如果出事，会有两种可能。”刘金东一边卷旱烟，一边抽哒道：“哎！一是他自己出事；二是他让别人出事。”
“这话怎么讲？”王嘉福道。
“你想呀，一个人在绝望的时候会怎么想？”刘金东点燃旱烟，继续抽哒道：“他会想绝望的原因是什么，是谁给他推向了绝望的境地。当一个人活成了不想活的境地，他首先会想到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刘叔分析得有道理。”王嘉福道。
刘金东继续抽哒道：“当他想清楚了是谁给他推向了绝境，而且自己又不想活了的时候，一定会对仇人进行最后的疯狂报复。这时候，受害者可就不一定是一个人，或许是一个班组，或许是长长一串人。物极必反，想来很可怕。但是维修班的工人根本不懂这个道理。”
“嗯，刘师傅说得对。”王嘉福道：“刘叔，按照你的脉路，吴大海将来很可能狗急跳墙，用最后的疯狂扞卫自己的尊严。”
“是的。我们不要低估任何一个人的能量，这种能量如果用到正地方，显得微不足道；可是要用到反方向的时候，或许就是他人的一场巨大灾难。”刘金东抽哒道：“正常的社会，是要扇待弱者，包容弱小和伤残，特别像这种有战功的人。而我们锅炉车间同仇敌忾，把人往绝路上逼。”
“吴大海身上还是有一些血气的，这小子说不准会做出什么事。”王嘉福道：“妈的，他说我抢跑了他的对象，看来我以后也得小心一点。嘿嘿。”
“小王，你说得对。至少不要与他发生正面冲突，人在绝望的时候，如果有谁再给他压力，他会把仇恨迁怒到这个人身上。所以不要惹他，在适当的时候试图帮助他，感化他，争取把矛盾化解掉。”刘金东抽哒道。
说话间，维修班又传来一阵嬉笑和打闹声。紧接着，又传来吴大海的嚎叫声。
工人们又在嘻嘻哈哈地呼喊“吴瘸子”“单腿侠”，戏弄吴大海。
修车室和维修班只一墙之隔，在此屋大声呼喊彼屋听得一清二楚。
“这些工人呐，还在笑，根本不知道危险所在。等他们吃了亏的时候，后悔就晚了。”刘金东抽哒道：“这就有点像乐极生悲。他们任意践踏人泉，无视他人的尊严，不出事就怪了。”
“我忽然想起了韩桐峰，如果韩主任在锅炉车间，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这些工人也不敢不听他的话。”王嘉福道。
“是呀，老韩这个人正直，身上有大气场，又有管理能力。可是现在车间领导都换了，他们管也管不了，只能坐等事态扩大，到将来出了大事，一个个眼睛就都长长了。”刘金东抽哒道。
刘金东师傅分析问题十分老道，王嘉福在他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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