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不让你们进，等你们要找的汪书记放话了，你们再进。”耿师傅道：“先把车往后倒一倒，别在这挡着路。”
耿师傅把脑袋从小窗口缩回去，从门卫的小屋走出来，走到吉普车前，抬起手示意让司机向后倒车。
司机无奈，挂倒挡倒车。
耿师傅回到门卫小屋，驱动电机，将横在大门口的栏杆抬起来。大客车刚过，又把栏杆放了下来。
耿师傅一根筋式的倔强，在千合纺织厂赫赫有名。遵守厂里规章制度这块，任何人都拗不过他，他绝不会将没有来头的外来车辆放进厂内。
司机又将吉普车开到门口。
“哎哎哎，别开到这儿，你就在边上等着，一会儿还有大客车进厂呢，别挡着道。”耿师傅道。
“我们是纺织局季伟的，是来调查你们厂里违规事项的，赶快抬起栏杆放我们进去。”李文华道。
“你可别，无论你们是哪儿的，哪怕是上帝派来的，在我没有接到厂领导和保卫科领导的电话允许之前，也不能放你们进厂。”耿师傅道。
说话间，耿师傅见汪德胜和周贵奎从制棉车间的大门出来，制棉车间大门与门卫最近，只有二十多米的距离。
耿师傅干脆喊道：“汪书记，汪书记。有人找你！”
汪德胜一抬头，见耿师傅喊，便用河南麻椒话答应了一声：“哎，耿师傅，你喊我？”
“是，我喊你。门口这几个人开车来找你，你看你认识不，让他们进不？”耿师傅道。
汪德胜向前走了几步，一眼就认出了李文华。企业领导对他们的上司，包括局领导和局一般工作人员都十分熟悉，因上下级关系，他们对待这些人物都毕恭毕敬，须臾不敢怠慢。
“哎呀呀，是小李呀，小李来啦！”汪德胜跑到门卫，与李文华打招呼。
李文华则一脸漠然，道：“局D委书籍、季伟郑飞翮书籍在车上。”
汪德胜跟耿师傅说了声“赶紧赶紧打开门”，又从门卫边的人行小门跑到吉普车的副驾驶位置，与郑飞翮打招呼。
“郑书记来啦，怠慢啦，怠慢啦！怎么不事先打个招呼？快来，进厂子，到办公室聊，到办公室聊。”汪德胜道。
周贵奎也赶上来，与郑飞翮等人打招呼。
郑飞翮面无表情地说：“嗯，去你们的小会议室吧，先找汪书记谈谈。你带路。”
郑飞翮也没让汪德胜上车，汪德胜在前边疾步向办公楼走，吉普车在后边慢慢腾腾地跟着。
周贵奎见没有自己什么事，则跟在吉普车后。
汪德胜满脸陪笑，点头哈腰地对待局里的三位领导和工作人员，把他们安排到小会议室，坐下，道：“我去办公室安排泡茶，拿烟，拿礼品。郑书籍、小李、小王，你们先等一下。”
郑飞翮还是冷冷地说道：“不用了，我带水了。你别走，咱们马上工作。”
郑飞翮从猪皮拎包里，拿出一个尚未揭掉标签的水果罐头瓶，放到桌上，罐头瓶子里浸泡已久的茶叶，在褐色的水中晃荡。
汪德胜感到不妙。
平时局领导下企业都是笑脸盈盈，今天为什么郑飞翮绷着寒冬一般的脸，而且还带了两位季伟工作人员，看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啊。今天呢，我们三个来，是代表纺织局季伟来的，我们受局领导班子会议精神，组成调查小组，来千合纺织厂核实和调查千合纺织厂领导班子擅自将物资给了其他企业的事，这件事已引起局领导班子的高度重视，希望你配合调查，并且遵守纪律，讲出实情，顾全大局，不包庇不……”郑飞翮道。
“哦。”汪德胜道：“是这样呀，我把情况跟郑书籍汇报一下。”
“先等等，小王，你做记录。”郑飞翮对王凯歌道。
汪德胜一看这架势，完全是审讯。
他有些紧张。
“好吧，其实这件事没那么严重，我们只是借给千合兴隆纺织机械配件厂一些石棉瓦还有几根钢管，属于临时抢险救险支援。他们过几天就还我们。”汪德胜道。
“汪书籍，你先不要忙着给事情定性，你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讲一下，定性是由局里最后做。”郑飞翮道。
对方一点面子也不给汪德胜，汪德胜越来越感到心头的压力很大。
“那好吧。我说说当天的经过。”汪德胜道：“我记得，当天早晨的时候，周贵奎给我打电话，说千合兴隆纺织机械配件厂遭受了雪灾，他们厂的厂房石棉瓦碎了不少，把机器砸坏了，急需抢险，急需石棉瓦和一些钢管。”
“正好我们厂仓库中有1800块石棉瓦，厂里也有些钢管。王嘉福是千合兴隆纺织机械配件厂的负责人，他又在我们厂上班，为厂里做了不少技术改造，贡献很大，并且得到上下各级的表奖。为解燃眉之急，我在电话中便同意了将一些物资借给王嘉福。”..
“我需要强调一点，所有物资都是暂借给王嘉福，不是白送。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汪德胜道。
“好，你说的借，打借条了吗？借出去的物资有清单吗？你把清单和借条拿出来我们看看。”郑飞翮道。
“这个。具体办事的是周贵奎副厂长，我不了解情况。”汪德胜道。
问了许多细节后，郑飞翮道：“既然你说具体工作由周贵奎操作的，你把周贵奎找来。”郑飞翮道。
“好吧。我这就去办公室找他。”汪德胜站起身，向外走。
“等等。”郑飞翮道：“王凯歌、李文华，你们俩一起跟他去，监督一下。不让他们相互串通，不要透露任何消息。”
汪德胜心里在恨，恨这位郑飞翮翻脸不认人，平时千合纺织厂对他不薄，每次来厂里的时候都是满招待，临走时还拿一些礼品给他，难不成他忘了？
汪德胜也恨周贵奎，恨他张罗这事，给自己陷入尴尬境地。
来到周贵奎办公室门前，汪德胜敲了敲门。
屋里没人应答，再敲敲门，还是没人回应。
汪德胜索性喊道：“老周，老周在屋吗？”
还是没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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