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里的人早已经被虎子遣散，更有不少人前去围观了两名奸细的下场。
四周肃静，甚合江澄之意，此时坐在床沿边替张医师把脉。她长吐一口气，说道：“还好，只是一时气急攻心，脉象有一丝紊乱，这是小毛病。”
“成哥，那你赶紧给医师开药，我立刻前去抓药。”虎子听说之后，脸上这才绽放出笑容，猛地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不住地催促江澄。
江澄看了一下他，重重地点头。
再看医师一眼，此时，他的双目紧闭，如此担忧自己，江澄心中感动万分，待到写好了方子，不等墨迹未干，稍吹了吹，就将它交给虎子。
虎子匆忙上前为医师抓药煎药。江澄随后便伺候在一旁。
等到夜半时分，微微有些打盹的时候，江澄才听见床上有动静，她惊喜地睁开眼睛，果然，医师醒了过来，他见到江澄先是一愣，很快，眼中盛满惊喜：“你没事啦？”
江澄鼻子发酸，笑着对着医师重重地点头：“是的，不过是一场误会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医师激动地拍着她的手背，握着江澄的手竟有一丝颤抖。
江澄见到他这般激动，反而紧张地盯住他：“刚刚你就是眩晕才晕倒的，如今，你的心态一定要放平和。”
听到他这般，张医师哈哈大笑起来，随后掀开被子便欲下床：“你看看我这一把老骨头，精神一向不错，我现在还能够上山去采药！”
因为上一次他有过危险的经历，江澄已经不允许他再次前去。如今听他说得豪迈，倒不觉莞尔一笑：“是，你老身体老当益壮，我和虎子都赶不上，哈哈！”
又是一阵大笑，可是这笑声却突然戛然而止。医师有一丝伤感，整个人靠在床柱上：
“就算是我不想服老，也不得不服。现在的我真的老了，以后呀，这儿如此多的士兵，大大小小的小毛病得全靠你啦！”
也许是这清幽的黑夜会令人伤感，所以这时候江澄强笑着对他说道：
“那些野猴子们个个精壮，很少生病，再说了，他们更加信任你，所以，你得快快好起来，这儿的人都离不开你。”
依旧是长长的叹气，医师缓缓地再次上床，他满目慈爱地望着江澄：“我就已经不需要有人在守着，你也早点回房歇息，有小虎在外面照应就够了！”
风吹得窗户簌簌直响，江澄见他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所以点头答应下来。
等到出门的时候，发现小虎正坐在台阶上打盹，身子单薄的他在夜风当中抱紧了自己的膝盖，整个头靠着冰冷的栏杆。江澄望着他有一丝心酸，随后，上前将他推醒。
虎子睁开朦胧的眼睛，见是江澄之后，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成哥，你也回去休息吧，我就在外面守着就是了。”
“你这样哪行呢？”江澄瞧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随后和他一起将他房中的被褥抱了过来，将他的地铺铺在离医师的不远之处。
他们轻手轻脚，并会将医师惊醒，这期间小虎悄悄地问她：“下午绑得真的是细柳姐姐，还有大牛哥吗？”
江澄忙不迭给了他一个耳刮子，“叫什么哥哥姐姐？小心你也被当作他们的同伙被人带走。”
虎子显得惊慌，忙捂住嘴，随后才悄悄地说道：“可是他们两个人都对我很友好，尤其是细柳姐姐，不时地偷偷地带点心给我呢。”
若是往常，江澄听说之后必然会喜悦，可是现在扁了扁嘴：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一些小恩小惠未必会说明对你好。”
只不过她虽如此的教导，虎子却坚定地摇头：“医师也曾经教导过我，他说错和对根本没有明显的界限，好人和坏人也是同样，在他的眼中都只有病人。”
见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江澄不住地赞叹说道：
“有进步，只不过嘛，有一些错事永远都是错的。东夷人上次攻打我们，我们也是拼命才这朔月保下来，若是让他们的奸细留在我们这儿，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我们了。”
小虎似懂非懂。
江澄离开之时，脑中想的却是小虎说起的那句话。好人和坏人界限并不明显，而细柳曾经给她的美好的感觉，难道全都是假的吗？
她鬼使神差，并没有回去歇息，反而来到行刑场。
远远的，在惨白的月光下依旧有两个耷拉着头的奸细，四周有不少的士兵正在守候，江澄说明来意。
对方见到是江澄，因为有过特许，曾经是苦主，他们这才放行，同时令她有话快说。
双手和双脚被绑成一个大字型，滴水不沾，滴米未进。即便如今已经夜深，细柳依旧未曾睡着，她的目光无神，尤其是在此时的深夜当中，那神情状如女鬼，无比憔悴和狰狞。
她显然并不想见到江澄，所以只是木然地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将眼睛闭上。
江澄瞅着她如今的下场，心中原先对她的恼恨早已经抛之云外，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幽幽的一声叹息：“这又是何必呢？”
神色当中带着一丝绝望，唇角含着凄清的笑容，细柳声音听着极其微弱：“东夷人，我做的事情无愧于天地和良心。”
到了现在这一步，她终于肯承认啦，也许她明白，在赢湛的面前，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蒙蔽他的眼睛。
各为其主，她既已走到这一步，自然是早已经忘记了她自己，江澄瞅着四周黑蒙蒙的一片，心中惋惜之情弥漫。
只不过江澄更加关心的是王铁，所以此时忍不住出言质问：
“王铁对你这样的痴心，他当时就愿意为你抵下你所有的罪责。难道为了你所谓的民族，所谓的大业，你真的一开始就准备牺牲他，是不是在你的心中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提到王铁，此时细柳幽深的双眸里面流出几分哀伤，她轻轻地喟叹一声：“是他喜欢错了人，我配不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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