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了擦眼泪。
吴兰睡着了。
她的手指冰凉，指节僵硬。
许晗握住她的手，将它放在被窝里取暖。
她的手很瘦，皮肤粗糙，布满伤痕。许晗低下头，亲吻她的手掌。
她不能给予吴兰幸福的生活。她只能尽量弥补她，减轻她的痛苦与失落。
这晚，许晗没睡着，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她带许小丫回姥姥家玩儿。
吴兰已经康复了，每天早晨都会帮吴婶做饭。
许小丫跟着许晗去舅公家串门，她显得特别高兴。
吃完饭，她和哥哥姐姐去外面玩儿。
吴叔叔和吴阿姨带她去看电影。
“等过几天，咱们搬到镇上去，就不用买票了。”吴阿姨笑眯眯地说。
吴叔叔却不同意。
“不行。你现在身体不方便，不能坐火车。”
“没事啊，我可以坐公共汽车。”
“公共汽车颠簸，你肚子里的宝贝受得了吗？”吴叔叔语重心长，“你现在需要静养。”
吴阿姨撅起嘴唇：“你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
“我的病是老毛病了。”吴叔叔笑了笑，“你不一样。你刚刚生完孩子，需要调理身体。”
“我又没病！”
“我说有病就有病。”
吴小军在旁边偷笑，拉着吴小军往屋外跑。
许晗和吴兰在厨房洗碗，偶尔抬头望向客厅的大电视屏幕。电视机上正播报新闻联播。
她从来没看过新闻。
许晗盯着电视看，目光停留在主持人的脸上。她觉得这张脸有点熟悉，仔细一瞧，竟然是李教授。
李教授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西装裤，戴着金丝眼镜，整个人儒雅而英俊，风度翩翩。他似乎注意到许晗的目光，朝她看来。
许晗愣了下，赶紧挪开视线。
她慌乱地低下头。
“怎么了？”吴兰问她。
“哦，没什么。”许晗随口敷衍道。
吴兰笑着说：“你这孩子……”
她的声音忽然顿住，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发不出半点声响。
吴兰呆呆望着电视机。
电视屏幕上的画面，令她震撼。
“我死了……我真的死了……”吴兰喃喃道，双目圆瞪。
许晗吓了一跳。
她赶紧叫了医生。
医生来查看之后，说：“吴女士，您的精神状态很稳定，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我看见我死了！”吴兰说，“我明明站在那条河边的。”
医生说：“你没事，就是精神恍惚。我建议您多休息，保持愉悦的心情。”
医生走后，吴兰陷入沉默。
她怔忡了很久。
许晗陪伴她。
“妈妈。”许晗轻轻喊她。
吴兰依旧木讷，没有反应。
“妈妈，你不认识李教授了吗？”许晗问她。
吴兰猛然抬眸，眼眶泛湿。
她的目光空洞，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情绪。
“是他。”吴兰喃喃说，“就是那个李教授，杀死了我的丈夫……”
许晗的脑袋轰隆作响。
吴兰突然扑倒许晗怀里，大哭起来。
“呜呜，都是他害的，他杀了我的丈夫。”吴兰嚎啕大哭，“他是魔鬼，他是恶魔……”
许晗搂住她。
她轻轻拍打她的背部，希望给予母亲力量。
“晗晗，他是魔鬼。”吴兰断断续续哭诉，“我不怕他，我不怕他。但是晗晗，他毁掉了咱们的家，害得我们离婚……晗晗，你一定要记住他，千万不要嫁给他……你爸爸也是，他是恶魔，他是畜牲……”
“晗晗，你一定要记住。”吴兰的手指抠着她的衣襟，哭得肝肠寸断。
她浑浊的眼底，透出绝望的悲怆。
许晗搂住她的腰，让她趴在自己胸膛上。
她心如刀绞。
许晗不敢再提李教授的名字。她担心勾起吴兰更深的痛苦。
她的母亲在极端恐惧中崩溃，无法承受更多。
许晗抱着吴兰，轻轻抚摸她的肩膀。
“妈妈，我永远不会忘记李教授。”许晗说，“我恨他，可我永远不会憎恨您和我爸爸。”
吴兰哽咽不止。
她伏在许晗胸膛，像个无助的孩童。
许晗的心脏揪起来般疼。
她不知该怎么办，只能继续哄劝吴兰。
许卫国和杜月回来时，看见母女相拥。
吴兰哭得厉害。
“小兰！”许卫国快步冲了进来，把吴兰从许晗怀里夺走。
他把吴兰抱起来，放到床上。
他转身怒气腾腾瞪着许晗，呵斥道：“谁让你碰她的？你怎么照顾她的？”
许晗垂眸，低声说：“是我不好，爸爸。我没照顾好妈妈。”
“你还知道错？”
“嗯。”
“你要记住今天说的话，你不能辜负妈妈。”
“嗯。”
“不准哭，不准掉眼泪，否则我抽死你。”许卫国威胁道。
吴兰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角挂着泪珠。
她像傻了似的，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没有焦距。
“小兰？”许卫国唤她。
她仍是毫无反应。
“你别管她。她心情不好，睡一会儿就好了。”杜月说。
吴兰没反应，仿佛听不见杜月说话。
杜月又推了推吴兰：“小兰？”
“妈妈没事，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安慰安慰她。”许晗低声说。
许卫国和杜月对视一眼，两人才走出卧室。
客厅里，许晗守着吴兰。她不说话，一直陪伴着她。
过了许久，吴兰渐渐缓过劲儿，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肿得像核桃，眼球充血。她呆呆望着窗外，眼里布满血丝，看起来十分可怖。
“妈妈？”许晗试探地呼唤。
吴兰眨了眨眼睛，终于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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