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还有话说，被秦耀祖拦了下来。冉鹿鸣自己拿着头绳把长发绑了起来，对面前发生的情况并不在意，碎发撇到脑后，他拿过祝十八手上的量尺，说：“我长多少了？”
祝十八笑了下，说：“一米七八了，还能再长呢。”
话一出口，冉鹿鸣脸色就沉了下来，嘟囔一句“哪儿有一米七八的秦香莲啊”。或许也是脸色变太快，边上还想给自己找回便宜的秦耀祖也不敢触冉鹿鸣的霉头。没再多找祝十八的麻烦，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拉着自己朋友走了。
快到出口了，秦耀祖抬起手看了看，手背上起了两指宽的印子，红得泛肿。
这祝十八也是一点劲儿都没收。
秦耀祖冷哼一声，旁边朋友看他脸色也没好再多说些什么。
运动会完了晚上可以不用上自习，小虎头过完年就回外婆家了，开年上学也没来，也就今天有空上学，还没跟他们一块儿，自己早早地来了学校。
回家路上，祝十八依旧是前后都背着包，冉鹿鸣走在学校外头的小吃街买了四五包吃的，一路走一路吃，小虎头沉默地跟在后头，一句话不说。
上了船，柱叔哼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调子，撑着杆儿往回划。
小虎头捏了捏自己的虎口，拉住祝十八的肩膀，说：“十八，跟你说一事儿。”
祝十八背着自己整理的笔记，高二他们班老师就把高三的课上完了，空出一年的时间用来总复习。没等老师梳理框架，他就已经自己按着熟悉程度把知识框架梳理了。
历史课的文化经济政治分块儿上的课，按着时间线，每个朝代有着什么样的进步，皇权分割如何，文化大家提出过什么样的观点，那最早出现的纸币又是怎样被广泛应用的。一个个小故事掺杂着在脑子里汇集，比死记硬背容易多了。
祝十八握着厚厚一沓A4纸资料，歪着身子够冉鹿鸣喂过来的炸土豆，说：“怎么了？”
小虎头抿着唇，好一会儿才说：“我可能得退学了。”
土豆块用竹签插着的，外头焦脆，里面软乎乎的，上头铺满了各种各样的佐料，辣椒面的味道香辣扑鼻。
祝十八还没反应过来呢，冉鹿鸣倒是直接丢了竹签子，跨步坐到他跟前，拉着他说：“虎妈不让你上学了？”
“不、不是......”
祝十八眉头皱得死紧，把资料装进书包里，说：“我们今天去你家说说，这书怎么能不念呢，你成绩还行，按着现在你还没复习的近况都能冲一下二本，怎么能说不读就不读呢。”
“你们误会了，不是不读......”小虎头拉着他坐到自己身边，左手挽着冉鹿鸣，右手挽着祝十八，说，“我妈不是一直膝盖都不太好吗，咱们这儿又太冷了，一到冬天我妈整宿整宿睡不着。今年去看了看外婆，她儿媳妇家在省市搞了一个小餐馆，她说让我最后一年去那边念书，我妈去帮个手，冬天有暖气，身体也舒服些。但我学籍还是挂在这儿的，高考我也得回来考，就是念书不在这儿念了。”
祝十八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咽了口唾沫。
一旁的冉鹿鸣想了想，说：“虎妈膝盖确实不太好，膝盖积液也不能做手术，只能好好养着。是去B市吗？”
小虎头点点头，说：“嗯，我外婆已经跟舅妈说好了，就等我们过去，我爸也联系了人找活儿，家里的地已经租出去了。”
“你是念哪个学校啊？”
小虎头想了想，说了一个学校名。
冉鹿鸣掏出手机来，不知道划到了谁的朋友圈，点开看看确认里头晒的学校是小虎头说的那一所，才说：“我有个小表舅，年纪跟你差不多大，也是明年高三，到时候我让他接你去，你在学校有什么搞不定的事儿，找他就成。”
小虎头原本因为出去念书还有些惴惴不安，听冉鹿鸣说话，总觉得心里有了谱，笑了下跟他开着玩笑，说：“还是咱们冉少有面儿啊。”
冉鹿鸣也学着那纨绔子弟的派头，摇头晃脑咋咋呼呼的样子，说：“那是。”
下了船送走小虎头，三人在虎妈家里待到晚上**点才离开。
冉鹿鸣如今也不比祝十八矮太多，见他闷闷不乐的，踮起脚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边走边说：“舍不得？”
祝十八嗯了一声，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就出去一年，高考还得回来，虎爸的根儿在这儿，于情于理都不会走。”
祝十八叹口气，把书包往上颠了下，说：“打从我八岁到这儿，就一直和他玩，还从没分别过这么久呢。”
冉鹿鸣捏了捏他的脸，把那皱起的眉毛一点点抚平，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没人会是例外。”
说完走到了前面，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个野刺梨，用衣服下摆抹去上头的刺，小心翼翼地啃了一口，酸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祝十八走在后头，突然停了脚步。帆布鞋在泥土上摩擦了一下，石子被他踹到了旁边的草丛里，惊起了一只蚂蚱。
冉鹿鸣没听到脚步声，回头望了他一眼，说：“怎么了？”
祝十八喉头动了下，好像不知道手该放哪儿似的，扯了扯自己后腰的衣摆，说：“要我走了，你也会这么‘想得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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