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鹿鸣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脚踹了他屁/股，说：“赶紧出去，瞅啥呢！”
冬天想洗澡，下决心就得下半个钟头，洗的时候却恨不得冲上一个小时。
冲澡冲得皮肤都泡涨了，冉鹿鸣才换了睡衣出去。浴室的浴霸很舒服，出去就被屋内的空气激得直抖，连忙缩进被窝里，蜷成一个团。
祝十八比他快多了，洗漱完也没超过十分钟，关了地上的电热毯后，爬上了床。
洗漱收拾到现在，已经四五点了。窗外安静得不行，鸟叫声都没有。雪花在窗户上结了漂亮的冰花，冰冻的纹路十分好看。虎妈剪的窗花也贴了上去，红艳艳的，上头剪的是竹报平安的纹样。
冉鹿鸣蹭着舒服的荞麦壳枕头，把脚丫子踢到祝十八腿间夹着，享受着本应是对方恋人才能享受的权利，为：“你还不困？”
祝十八原本平躺着，翻了个身，一手搂住冉鹿鸣的腰，捏着他肚子上的软/肉，说：“你困了就先睡吧。”
“我也没困，晚上喝了两盅凉茶，精神着呢。”冉鹿鸣眨眨眼，竭力把困意驱赶出身体，学着祝十八翻过身对着他，问，“今天有没有别的故事要讲？”
祝十八点头，夹着冉鹿鸣冰凉的脚丫蹭了蹭，说：“故事啊......哄孩子的故事都被你搜刮干净了。”
冉鹿鸣笑了下，说：“我还打算多记几个以后吓我朋友呢，我跟你说过没，他胆儿特小。”
“说过，姓陆对吧？”
“对，他爷爷是我外公的好朋友，出生的时候，名字都是我外公取的。当时算八字，说他以后有大作为，外公就说征服了宇宙星辰，还要记得回家才行，所以叫他知返。”
“那你呢，你怎么叫这个名儿？”
冉鹿鸣想想，说：“也是我外公取的，说在以前鹿鸣有科举考试的意思，想让我好好念书能有个好前程，没成想我压根不是读书那块料。”
祝十八轻笑，说：“上课就睡觉，还好意思说。”
“我一看到数学老师，就像看到一颗会走路的安眠药。”冉鹿鸣摇摇头，一想到数学老师，他又开始犯困了。怕自己睡着，连忙岔开话题问祝十八说，“你呢？”
“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我爸没什么文化，按着十八般武艺取的，就说祝戟。”祝十八说着，陷入简单的回忆之中，说，“我都快忘了我爸什么样了，打从我出生开始，我爸就一直在部队，唯一传回来的消息就是救洪抢险因公殉职。我妈跟他没有领过结婚证，农村嘛，入了族谱就当结婚了。我妈怕我耽误她再嫁，思来想去，联系了我爸的朋友——秦力。我八岁生日那天，她给我做了一次红烧肉。我特开心，因为家里穷，吃肉的机会不多。傍晚的时候，秦力就来了。我妈给了他一个信封，里头装着的是我爸的抚恤金，然后秦力就带着我离开了。
“走到县城我开始跟秦力闹，我说我要回家。他不让，我就咬他的手，用脚踹他，趁着他半夜睡着我从县城的招待所跑了。那会儿冬天，特冷，县城都没什么人，雪一化，路也打滑，我都忘了我摔了多少跤，跑到河堤了，低头看才发现我急着出门鞋都只穿了一只，另一只冻得发紫，我却一点知觉都没有。坐在河堤上我就想，我还没见过我爸呢，我是要跳下去我就能见着我爸了。”
祝十八剩下的话还没说，冉鹿鸣就扑了上来，把他压在身下。他不知道突然犯了什么癔症，半个身子都靠了上去，脑子埋在祝十八肩膀处，搂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祝十八勾着唇似笑了下，揉了揉他的长发，说：“怎么了？”
搂着的力度加了大了些，祝十八感觉肩膀处有了些湿意，喉头微动，问：“你哭什么？”
冉鹿鸣好一会儿才闷声闷气地说：“我替你哭。”
祝十八一愣，眼里热得不行。
已经过了很久了。
我都忘了我妈长什么样子。
那河堤没那么深。
我最终也没跳下去。
我其实不难过......
无数解释的话堵在了嗓子眼，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竟然哽咽了。
祝十八急忙掩饰住微颤的声音，把冉鹿鸣的背环抱住。
两人在这寒冬里，抱得紧紧的，一点缝隙都没有，像是生来就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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