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冉鹿鸣那笑意,梅姨不由得有些恍惚。
她想起了那个对着自己笑的小女孩儿,当时也这般大,年纪不大,说话却格外噎人,在村子里混得风生水起的,还敢撺掇人家去外头打工。
那个年代还不如现在这般,更别说是个嫁了人的女人,出去打工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也不知道怎么生的莲花舌,愣是把人说通了。
大家闺秀,却对所有人都是个笑模样,村里每个人她都记得住名字,兜里随时都揣着糖,遇到过路的小孩儿都要给人抓上一把。
那人也是一双鹿眼,圆溜溜的,黑黝黝的,跟人说话总是盯着人看,像是那眼神里包含着所有的真诚。
是怀揣着赤诚和执拗长大的人。
冉鹿鸣除了那双眼睛,和他妈妈没一丝相像的。
引见着也会乖乖喊人,可不总笑。表面看上去乖顺,却生得一身反骨。
被他外公那般用蜜糖喂着成长,没一点大少爷脾气,抻筋再疼也能咬着牙硬撑,与他给予人的印象完全不同。
梅姨甚至在想,当初留他下来,到底是因为他是自己徒弟的儿子,还是因为,她就喜欢这小孩儿身上的反骨呢。
初生的小鹿,颤颤巍巍地站直,却不惧怕任何事物。
他似乎生来就有对一切叫板的勇气。
“师傅?”
梅姨回过神来,见冉鹿鸣歪着头看他,似乎是带了些担心,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床上已经堆起了衣服的小山,指了指最边上的米色棉麻衬衣,说:“那个,好看。”
说完就离开了。
冉鹿鸣看了眼梅姨的背影,目送着人回房间,才拿起那件衬衣。
真的好看?
吃过糯米糕后,冉鹿鸣左等右等,有些恨自己太早收拾妥当,干等着着急。
等到太阳有些西斜了,院门才被敲响。
冉鹿鸣快步下楼,打开门,祝十八跟自己家似的,也没等人招呼就自顾自地进了院子。后头的三个人却如临大敌,半天不敢动弹。
梅姨揍人的扫帚可就放在院中呢,谁敢进去!
祝十八习惯了进屋就开始干活儿,拿起扫帚熟练地清扫院子,说:“你们仨门神呢?赶紧进来,一会儿晚了,赶不上庙会了。”
提起庙会,那三人才进院门,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石桌上。
冉鹿鸣看了看,竹子,纸张,米糊糊。
都不是他会用的东西。
“去庙会得带灯笼,还得自己做的,要不蛇大仙嫌你不够诚意参拜,等你回家可是要把你叼走的!”小虎头说着话,秦三秦四在旁边配合地点头。
冉鹿鸣却自小不怕这些精灵古怪的东西,闻言还瞪大眼把竹子推开,说:“那我不做了,我还没见过蛇仙呢!”
小虎头:“......”
你这人能不能按套路出牌。
说是这么说,冉鹿鸣没见过蛇大仙,但也没见过别人做灯笼,嘴上说着不做,看着人家做灯笼手也跟着痒痒起来。
秦三拿着一把小刀把竹子一分为二,熟练地分成细长细长的竹条。
秦四接过竹条,冉鹿鸣都没看清他怎么扭的,拿铁丝一绑,竹条就拧成了南瓜一样的形状。
两个人分工合作,没一会儿就弄出五个竹架子来。
小虎头比着空隙裁纸,使唤祝十八贴。
以前的人家都没有胶水,粘东西是用米粒碾成糊糊做的。沾着纸把竹架子贴好,底下留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小竹片放好粘住的蜡烛。
祝十八用铁丝把纸灯笼吊起来,削了一根竹子掐断,把突出的竹节砍掉,露出空心的竹节,拿铁丝一绑再一接,就能直接把纸灯笼提在手上了。
冉鹿鸣瞪大眼睛看,以前过年他们家的院门也会挂灯笼,却都是外头买的。里面也不是蜡烛,而是灯泡,通了电就能连着亮上几夜。
他们动作快,没一会儿,五个纸灯笼都做完了,冉鹿鸣愣神之余,拉了拉祝十八的袖子,说:“我能做什么吗?”
祝十八想了想,说:“你会写毛笔字吗?”
冉鹿鸣连忙点头。
从箱子里翻出那价值可比梅姨一间院子的旧砚台,冉鹿鸣拿着毛笔却不知道写些什么。
琢磨一会儿后,沾了沾化了的墨,往灯笼前后各写了四个大字。
毛笔字不比硬笔字,冉鹿鸣又练的行书,好连笔,另外三个文盲歪着头也没瞧出什么名堂。
祝十八看了眼,说:“圣贤之书,神清鬼伏。”
冉鹿鸣挠了挠下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不知道写什么,以前看的话本上有这两句,说是贴墙上可以辟邪,我琢磨着应该差不多,就写上了。”
虽然年幼,但也是自小就被鹿老爷子严格把控着练书的,旁人瞧不出来,祝十八只觉得他这八个大字比村口过年写春联的大爷写得还好,笑着说:“应景呢,走吧,我们去小虎头家里吃过晚饭就得过去了。”
五个人浩浩荡荡地往虎妈家里走,一路上都能瞧见大人们三三两两地挤在一起打牌吃烟,好些年纪不大的也带着自家小孩儿往隔壁村走。
到了虎妈家,秦羽也在,大剌剌地坐在院中跟虎爸聊天,偶尔递上一支烟,说着村里的闲话。
秦羽以前在县城读书时,就没吃过县中学的食堂。他爸担心他一个人过不好,一个月给虎妈好几大百的伙食费,秦羽也就三餐都在虎妈工作的饭店吃饭,吃了高中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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