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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午门，再走过嘉贞门，空旷诺大的广场对面便是宏伟的太极殿，接下来是中安殿，最后则是外朝三大殿之末的章德殿。
方略感觉参观后世熙熙攘攘的故宫倒是只有浓厚的历史沧桑感，全然没有现在的肃穆与庄重——皇权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袭来，不过作为穿越者，他倒是无所谓。
那瘦高的内侍见方略一幅来游玩的模样，便再三叮嘱道：“方都知跟紧咱家，否则于宫中肆意穿行乃是大罪。”
“嗯，我清楚。”
一般来说，章德殿是用来进行殿试的，再有就是进行大典前、皇帝于此更衣歇息。
先帝在时，平日的常朝都是在内朝的宣明殿进行的，但是周筱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过了宣明门就是自己家，她不喜欢隔三差五就来一堆人议事，于是便把常朝的地点搬到了章德殿。
据说有官员拍手称赞，只因可以少走不少路。
殿内还在议事，于是区区一个从六品小官的方略就被晾在了殿外。
“那…公公，待会见皇…面圣，有何需留意之事吗？”方略环视了一下周遭的环境，问道。
“不要答非所问，皇上问什么便答什么，其余的毋管，”内侍回身看了一眼，“有御史盯着，切勿妄为。”
又等了一阵子，方略才被唤了进去。
“昭义校尉、方都知到——”
在内侍的通禀声中，方略有些小紧张地迈入了大殿。
目不斜视、目不斜视。
方略只能看到一团黑底金纹的人影在前方，想必那就是皇帝喽。
且慢！
进殿以后要走多少步再停下来？
好在旁边有个内侍干咳一声提醒了一下，他这才止步，然后不情不愿的行了跪礼。
“下官方略，觐见陛下。”
这一次把不远处的御史整懵了，称臣啊！
“方都知，觐见皇上当称臣。”
哎呀，众目睽睽之下又出岔子了，好烦。
那立刻承认错误总行了吧。
“唔…那个…臣此前未面圣过，不通礼节，望陛下恕罪。”方略尴尬的谢罪道。
“出关迎敌，你有勇有谋，不错。”
随着周筱竹的声音一顿，方略赶忙接话：“臣只是随机应变罢了。”
周筱竹忽略了他的谦词，“此次宣你来，是为了凯旋那日你所言之事，说说吧。”
班师那天我说了啥？
不明所以的方略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
黑色的圆领四团龙龙袍，下巴微尖，鼻子细而高挑、十分秀气，瑞凤眼中流露出的是恬静与淡漠的目光。
再往上，便是一对涵烟眉与梳理的雅致异常的单螺髻，以及精致的发冠。
常服不是应该戴皮弁么？
不管如何，这反差方略不禁咋舌——一个桃李年华的小姑娘正掌控着东方最庞大的大一统帝国。
踌躇了一会的方略回忆起了当天泼给众人的冷水，于是道：“臣对外番多国知之不少，当日所言只是合理推断。”
显然，在场的大臣们都是不信的。
你一个受封赏的六品官，能懂多少外番事宜？
“臣说罗刹人不会善罢甘休，必将卷土重来，自然是有凭有据，”方略清清嗓子，“罗刹国对我过辽北之地的侵扰大体上是为了掠夺皮毛，尤其以貂皮为重，其在泰西诸国相当昂贵，乃至称其为'软黄金'。”
“皮毛贸易在他们的财政占据了相当地位，怎可能轻而易举放弃呢？”
有武官不屑道：“再来便再打回去。”
“谈何容易？敌军甚至可于辽北筑城，仅需数百兵，便可牵制辽北都护府数千人马。他们于尼布楚与雅库茨克的城池不被清除，则侵掠不会止。”
“数百牵制我数千人？”那武官着的是紫色官服，少说也是个三品官，“上官开诚杀鸡焉用牛刀，实在拘谨，那雅克萨城，本将只需一千步军、二十尊红夷炮即可拿下。”
如今被击破的雅克萨城只是简陋的木城，要知道历史上沙俄殖民者二次修建的雅克萨城可是正儿八经的棱堡，堪称是近代以前、燧发枪时代的大杀器。
虽然…由于人力物力限制，那只是个低配版棱堡，但也足以让历史上的清军无从下口了。
现在这个紫服武官搁这自信满满，方略觉得应该让他去啃啃低配版棱堡，再去看看欧洲的标配版棱堡。
不过话说回来，强攻棱堡本身就不是上上之策。
方略对他道：“您可知攻克一座泰西营堡有多困难么？即便用上火炮，强攻一座小营堡，最终付出十倍伤亡的情况屡见不鲜。”
“正因如此，陛下，”方略回身面向周筱竹，继续道：“罗刹人对此心知肚明，他们的骄狂自有依据，我国在辽北人口稀少、道路简陋，无法维持大军，往往只能汇集几千人马。而他们只需数百人构建起这样一座营堡，便可让我军无从下手。”
“同样的，在火器之运用方面，罗刹、乃至泰西各国均优于我国，仅从火铳看来，他们大都普及了自生火铳，由此引发的战法变革更是多不胜数。”
“自生火铳有何稀奇？”那紫服武官好似和方略杠上了，“此铳虽可自行点火，然哑火率过高，百铳齐射往往能有十余支哑火，如此军械，如何能担大任？”
燧发枪的哑火率确实高于火绳枪，但是哪有这人说的高达百分之十几？
“下官以为您夸大其词了，自生火铳之哑火率虽高于鸟铳，但大抵不过百之七八，”方略直接毫不留情的回怼，“何况您怎能忽视其优势？”
燧发枪没有那根时常燃着的火绳，不必担心引燃战友身上带的火药，所以队形可以更密集，而且广泛装备刺刀后，长枪兵就可以完全退役了，这样一来火力密集度只会更大。
“……”
一连串的回击后，酣畅淋漓的方略作揖道：“臣所述绝非虚言，望陛下明察。”
“嗯，朕知晓了，那么…兵部如何看？”
兵部尚书汤知行出班道：“就火器而言，臣以为方都知所言无误。但就实情看来，代价不菲，何况应对我国朝之敌，鸟铳足堪一用。”
足堪一用？
方略很想说，且不提燧发枪，等接下来和准噶尔军作战时，被重型火绳枪教训一顿后，看看还有谁敢说现在的鸟铳够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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