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莫彤双手捧着橙汁，百无聊赖地咬着吸管，半鄙夷半羡慕地瞄着咖啡厅里成双成对的情侣。大年初六，我刚推开贴着招财进宝的大门，就铺满而来香浓的咖啡味和幸福气息。莫彤一见我，立刻拉下脸没好气地质问，李林立，你们家就住马路对面还能迟到半小时？
我哆嗦着腿脚，摩挲着冻僵的双颊，抢过她的热橙汁先喝了一大口才淡定地说，江书墨回来了。
一个人的情人节的确有些落寞，但绝不可以为了填补落寞就与旧爱复合。所以，我今天凌晨挂掉了江书墨的电话。
高宇凡的那句话其实一直都在我心里。既然有了新女友，为何还要来纠缠？莫彤说的对，或许只是一种不甘心。他不是还爱我，而是为自己委屈。
“至少该见一面。”情人节邀请被我拒绝后，江书墨还不死心。
“见了又能怎样呢？”我叹了口气。
“叙叙旧吧，像朋友一样。”
“但是，我们的过去，并不是朋友的过去啊……”
第一次牵手，只有一秒钟我们就都涨红了脸。每天放学我们避开老师的视线，用最慢的速度一起骑车到岔路口再依依惜别。上课时，偶尔回头总能看到你炙热的眼神。下课时，和男生玩闹过火就会撞见你吃醋的样子。每一幕都刻在我心里，你可以若无其事，但是我无法做到。
莫彤听我默默地说完后，满眼亮光地握着我的手道，咱俩实在太有缘了。邹超昨晚也找我了。
我撩起眼皮，不怀好意地问，“怎么，后悔了？”
“切，怎么可能！”莫彤往沙发里一仰，满脸不屑的表情。“我要后悔能和你坐在这？”
我笑笑，“还是不想一个人吧，不然干嘛找我出来？”
莫彤愣了一下，环顾了四周一圈后抬起下巴反问，那你不是吗？
“李林立……”
纤瘦的徐如婧每次都如幽灵般突然飘到我们面前。我立刻被这个轻轻的呼唤着实吓得头皮发麻。
她看着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小脸煞白，纸片薄的嘴唇微微抖动。身边一个同行的姑娘凑上前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向徐如婧道，这就是李林立？
我和莫彤面面相觑。
“你先到门口等我吧，我和她说几句话就好。”徐如婧推开那个姑娘，轻轻地在我身边坐下，幽幽地说，“左珏和我分手了。”
我听到莫彤差点脱口的一句“啊”和自己体内冰川解冻一样沸腾的血脉。说不出来的感觉，惊讶和兴奋掺杂，甚至望着眼前和我们一样落寞的徐如婧，心中还泛起一丝哀伤。
可是当她猛然抬头，用子弹般的眼神试图射穿我的胸膛时，我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就是因为你。到处都听到你和左珏的绯闻。我受不了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
我被她的连珠炮轰炸地呆若木鸡。
莫彤猛地站起，义愤填膺，“你觉得李林立缠着左珏？你难道不知道她主动签了左珏的协议书，保证以后不再有关系？”莫彤两手抱胸，鼻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指着我道，“可能，这个二百五之前看走眼的确喜欢过左珏，但艺术节之后，你哪只眼睛看到李林立缠着左珏了？”
徐如婧冷冷地转向莫彤，轻蔑地笑着反问道，“呵，当我是傻X吗？这种事情是一张协议书说断就断的？”说完，她瞪了我一眼，抓起书包就摔门而去。
直到橙汁凉透，我才发觉刚刚在徐如婧面前，自己就是个白痴。我僵硬地好像在听陌生人的故事，连一句争辩都没有，浑身无力，只听到最后一句振聋发聩的话。我忘记左珏了吗？我还喜欢左珏吗？如果忘记了，不再喜欢了，那为什么在听到分手的消息时，内心深处还是涌起一丝窃喜？
莫彤还在抱怨徐如婧，“拽什么呀？自己分手了还怪别人，切，搞不好是左珏嫌弃她勾三搭四呢……”
正絮絮叨叨吐槽时，门突然被撞开。邱城搓着双手一路小跑进来，边走边对着空气大喊“一杯拿铁不加糖”。
他直冲冲地坐到我身边，也不顾莫彤一脸惊讶“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我吸了口气，收拾好心情无奈地耸耸肩，“他要抄我作业，我就发短信让他过来了。”
邱城一坐下就哗啦啦地从书包里倒出一沓蹂躏地如废纸般的空白试卷，抢劫似的抓过我的作业，又顺便对莫彤大喊，“你带作业没！带了借我一起抄，正好帮你们对下答案！”
莫彤还没有反应过来，邱城已经以极佳的眼手配合技术开抄了，边抄边头也不抬地又大喊，三号桌都结到我帐上。这下连我也惊讶了。邱城好像早已料到我们的反应一样，立刻淡定地回答，这家店也是我妈开的。不过说话时，头依然抬都没抬。
莫彤和我惊喜地对视一眼，立刻凑上满面笑容地问邱城，说话算话？
“我靠，我刚刚都对着全店喊了，还能赖账？”邱城这次抬起头笑了笑道，“随便点。”
此话一出，我立刻一拍桌子大叫“服务员拿菜单”。莫彤再次凑近，笑地眼角和嘴角都快连上了，“邱少爷，还有哪些店也是你妈开的？我们以后好多多光顾呀。”
邱城的妈妈是大人们口中的传奇女人。这个明艳动人的女人拥有好几家酒店，餐厅和夜总会，三十岁就游走在生意场上和男人争天下。爸妈们都说她心狠手辣，抛下两岁的邱城与老公离婚。可是，渐渐长大后的我却更加理解这个敢想敢做的女强人，光鲜背后一定有更多的无奈和痛苦。只是邱城……我看了看他和母亲一样漂亮的侧脸，深陷的眼窝在阳光下盛满阴影，即便放荡不羁地傻笑也总带着挥洒不去的忧郁。
门又一次被粗鲁地撞开，一股浓烈的香气混着寒风袭来。
“好冷呀”，娇滴滴的声音好熟悉，“我要喝奶茶，木瓜的哦。”旁边的男生点点头就走向吧台。
我立刻把邱城的脸掰朝里，自己埋下脑袋。那一场战争后，我们都彻底不想再与范蕊荧有任何瓜葛。可是，这个眼尖的女人还是摇曳着倩影冲着我们桌走来。
“这么巧”，她平静地打招呼，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又看了眼我，“今天……你们一起……”
我正想张口解释。邱城看都没看范蕊荧，依然埋头变抄作业边回答，“反正比和你一起好。”
范蕊荧的肩膀微微抖动，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生气。我也只能收回目光，埋下脑袋心中祈祷范大小姐赶紧走人，实在不想再看到任何因为她而爆发的冲突。
突然，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范蕊荧猛然抽出邱城面前的拿铁。还未来得及反应，一股粘稠的热流就在我的头顶倾泻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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