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成萱目光低垂，淡然道，“清莲被我唤去归置仓库去了，乔慧姑娘若是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五小姐的确是爽快。”闻言，乔慧笑了笑，陆成萱还是第一次瞧见乔慧脸上的笑容。
不是那种规规矩矩，客气有礼的，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带着几分欣赏。
并且直言不讳的问道，“五小姐已经如此，若奴婢再顾左右而言他，反而显得奴婢小家子气，见不得台面的，奴婢前来，的确除了替大夫人表示关心，更是来请五小姐解惑的。”
送些个礼品也就罢了，随便打发了朱玉或者其他的小丫鬟就能办了，用不着乔慧亲自上门。
她来，是想要解开自己心中的疑惑。
“说说看。”陆成萱摊了摊手，指着花梨木案桌上的茶杯，“能回答的，我定会知无不言。”
“你那水草锦鲤坐屏分明是蜀绣中的珍品，王婆子和林安再傻，也不会分不清究竟是绣布还是成品，你是用何手段让它能在瞬间的功夫成了一块锦缎和一堆丝线？”
“这才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陆成萱勾唇，低垂着眸子，“乔慧姑娘觉得，我是如何能做到的呢？”
输了就是输了，告诉了你原因，你也还是输。
乔慧倒是不恼，“恕奴婢愚钝，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不知道乔慧姑娘可是听说过全针和半针的差别？”陆成萱嫣然一笑。
乔慧处事不惊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震撼。
全针稳固，半针松散。
若是整件绣品都是半针，陆成萱只需要在暗处稍稍动动手脚就能让那看起来绣好的丝线全面崩盘，绣品自然是毁了的……
可……
乔慧猛然惊觉，那蜀绣水草的坐屏本的贵重本就是看起来的假象，其实是陆成萱所绣罢了。
但，想要造成这个假象，也是需要实打实的本事的，不然岂能轻易骗过林安这个老油条。
她竟然有这么高超的绣技？
以假乱真也就罢了，用的还是半针，诚然如同乔慧，自认为自己也是做不到这样的功夫的。
并且那样一大幅的蜀绣坐屏，便是用半针遮掩，也是耗时耗力，陆成萱……还真的是舍得啊！！！
乔慧拧眉沉思的功夫，陆成萱含笑着起身，拿起了绣花针和丝线，“乔慧姑娘可是要亲眼看看？”
“不必了，奴婢相信五小姐的本事了，这次是夫人疏忽了，下次，便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左右也撕破脸了，左右陆成萱也心知肚明了。
这层窗户纸，就算两人不捅破，也是未说出来的真相了，遮遮掩掩的，反倒是失了气势和先机。
“奴婢还有一堆事情去忙，就不打扰五小姐的时间了，奴婢告退。”乔慧的身影缓缓离去，躲在外面的清莲忍不住的进门。
“小姐，您为何要同她说实话？”
“咱们怎么做的，大可以不必告诉她。”
陆成萱沉吟道，“她能主动来问我，也算得上是有几分磊落，已经用过的招数手段我便不会再用，便是告诉她也无妨，况且……你当她自己察觉不出来吗？”
乔慧这样的心智，就算陆成萱不说她只要去想办法弄到那日的那些丝线和锦缎就能想出来缘故，若她不说，反倒是显得扭捏了。
清莲点点头，“也是。”
“不过小姐可真的是人才啊，竟然能想到那么精妙的办法！”清莲忍不住感叹，她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的刺绣，想来也只有陆成萱蕙质兰心，才会想的这么长远了。
不同于清莲的高兴，陆成萱却是满心的心痛。
那仿制水草蜀绣坐屏，可是她用了数个通宵才做好的，即便不是真品，若是正常绣出，即便不值五百两银子，少说也要卖的上一二百两了，可惜……
只除掉了个林安。
不过换来了可以出府的条件，到也还算勉强了，以后陆成萱想要去哪，想要寄卖什么东西，都可以随心所欲了。
林安一死，马上就会选出新的采买管事替补上，赵祗云理亏没办法插手，安排的就只是陆周氏的人了。
陆周氏收了她这么大一个好处，只会坐视不理。
“清莲，我得继续刺绣了。”
陆成萱觉得又来了斗志，七日后便是小年了，大周小年之后便人人闭门筹备新年，皇帝不朝堂，百姓不出市，她不能白出府一趟，总要将这些日子的亏空填补回来。
“啊……”一听到刺绣，清莲脸上的愤恨消失不见，转而垂头丧气，她虽然很羡慕崇拜陆成萱的手艺，可是她怕是……真的没有慧根吧！
“知道你坐不住，便放你到厨房练手吧。”
陆成萱温柔的笑了笑，“日常所食的菜样都已经交给你了，你也该试着自己去做了。”
技多不压身。
有些事情你可以不去做，但你一定要会，否则将来真到了关键的时候，你那种想努力却无从下手的感觉，真的很无力。
清莲跟随陆成萱的时间不会太久，陆成萱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努力的多教一些。
“好！”
清莲雀跃的点头，“那小姐就先安心的等一会儿，奴婢这就去下厨！正好小姐最近想要喝南瓜排骨汤，奴婢也想试试呢！”
日暮西斜，繁星点点，橘色的太阳光透过窗扇照了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陆成萱活动了下略有些僵硬的四肢，抬头间便正好对上一双漆黑的双眸，宛若一弯清泉，似乎要将自己吸引进去一般。
陆成萱莫名的心一跳。
“大少爷。”
“什……什么时候来的。”
陆成萱懊恼的避开了陆成灏的眼神，强行压制着加速的心跳，刺绣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的事情，务必要心无杂念专心致志，不然绣错了针脚，对于一整幅完整的绣品来说都是极大的缺陷。
每次陆成萱做事的时候都会自觉的全身心投入，外面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都毫无知觉。
清莲也是的，为什么不拦着呢。
陆成萱抬手到了鸡翅木小桌上的茶杯，想要替陆成灏奉茶，却被一双大手强行拉扯住，“你干什么？”
陆成萱心头一惊，看着陆成灏的眼神泛着薄怒。
陆成灏再不学无术吃喝嫖赌，可他们也是名义上的兄妹，他更是赵祗云的亲生儿子，往日他赖在红梅院不走也就罢了，如今竟然对自己动起了手。
“放开我！”陆成萱眉心紧皱的挣扎，脸色涨红，“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来的时候，我是避着人的，你若是喊了，弄得陆家上下皆知……到时候，会多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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