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功了。
她以女人之身缔造了一个王朝。
正因为付出太多太多,传承成了一个执念,一个近乎让她疯魔的执念。
大周王朝不能覆灭,大周王朝不能随风而逝。
为此,她宁愿成为阴狠毒辣、杀人不眨眼的暴君!
寝殿陷入冗长的寂静。
数扇长窗被凶猛袭来的夜风訇然吹开,周匝蟠龙烛台的火光在同一瞬间忽明忽暗。
太平擦干嘴角的血渍,这几个耳光将她从崩溃中打醒了。
“武家也算天怒人厌,留着给你登基后树立威信,全部铲除,包括其党羽。”
武则天声音也恢复了平静。
太平嗯了一声,呆呆望着殿顶。
“令月,”武则天蹲下来,抚摸她的脸,目光透着怜惜:
“朕知道你也会很苦。”
太平终于克制不住积郁的悲痛,把头埋在武则天怀里,泣不成声。
那一刻,大殿上静悄悄的,除了压抑到极致的哭声。
孤灯兀自燃着,照出母女俩狭长孤寂的影子。
影子像是合为一体。
……
……
平康坊。
已是深夜两更时分,丹凤街青楼还在开宴欢饮,到处都是姑娘们银铃般悦耳的调笑声。
一队人马在长街疾驰,他们个个身披墨色步兵甲,手持擘张寸弩,腰悬无环横刀。
为首的武三思环视着街边勾栏艳女,脸上露出狰狞的恨意。
去年胡虏联军入侵中原,整个平康坊如同坟林,青楼大门紧闭。
现在张巨蟒即将造反,眼看着神都即将遭受浩劫,这群婊子还能状若无事的营业。
你们是不是巴不得张巨蟒做皇帝?
可惜偏偏不如尔等蝼蚁所愿!
等孤登基,第一个屠杀你们这群搔首弄姿的臭婊子!!
“快点!”
武三思咆哮一声,他对这一带轻车熟路,率领悍卒朝薛府而去。
平康里对面,西南角有一片青瓦,柱顶有瓦筒乌头,显出不凡气度。
全副武装的悍卒直接冲进了薛家府邸,不由分说,见人就砍。
“有刺客!”
凄厉的哀嚎声惊醒了沉睡的薛府,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四起。
廊下灯笼光芒耀眼,武三思背靠廊柱,不时低头去玩手腕上的一串木珠,显得心不在焉。
血腥的杀戮场面,反倒让他冷静下来。
陛下为何偏偏不杀李显?
难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她在给李显扫清障碍?
“呵呵,孤倒是胡思乱想起来。”武三思自嘲一笑。
如果李显继位,陛下根本不需要杀太平跟李旦。
“快点,孤赶时间。”武三思沉喝一声。
嘈杂错乱的脚步声,悍卒将三个仅着单衣的少年拖到走廊。
薛崇训三人表情恐惧,甫见武三思,竟吓得直接失禁。
武三思眼神扫了他们一眼,冷笑道:
“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
话落,他没有半分拖延时间,迅速打了个响指。
咻!
薛崇训挣扎的动作猛然一僵,旋即扑倒在地,脑后勺上赫然插着一根青津津的弩箭。
死不瞑目。
直到生命消失,他仍然不知道为何会突遭此劫。
悍卒瞄准要害部位,两声金属揳入肉体的闷响,薛崇胤、薛崇简相继身亡。
武三思目光戏谑的看着三具双目圆睁的尸体。
“殿下,薛家其他人要不要杀?”周利贞恭声问。
武三思笑了笑,轻描淡写的说:
“蝼蚁的性命,不就在孤一念之间么?暂且留其狗命。”
说完负手走人,朝着相王府而去。
……
相王府,气氛犹如阴森的墓窖。
一弯娥眉月凄清地挂在宫阙的一角飞檐上。
月光惨白,照见了一个金鞍玉辔、衣饰华贵的男人。
那是李旦同样惨白的脸。
他死死盯着圣旨,眼神骇异惊惧。
现实有时候比噩梦更为恐怖。
他做梦都想不到,他的母亲会拟下这么一道诏书。
“矫诏!你胆敢伪造诏书?!”李旦脸庞扭曲,咬碎牙龈。
武三思饶有兴致欣赏对方绝望的表现,阴笑一声:
“嗬,孤要是谋逆矫诏,神都城为何毫无动静?”
说完他打了个响指。
他喜欢上这个动手,好似在发号施令,一切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殿外,周利贞端着一杯鸩酒前来。
李旦如遭雷劈,面容煞白如纸。
武三思用手指关节轻轻叩了一下松木案几:
“孤代陛下行诛,幸赐矜恤,请吧。”
略顿,他朝周利贞轻叹:
“唉,天意悠悠,从来未可知,天命如何更非常人所能忖度。”
“不!”
一声嘶吼。
李旦像弹簧般蹦起身,尖声喊道:
“我要见母皇,我要见朝堂诸公,没有政事堂的印章,诏书不合法。”
他大张着嘴,浑身抖如筛糠。
见其一副窝囊模样,武三思生出一种施虐的渴望。
自己是身体残缺的阉人,必须将李旦先阉后杀,当着他的面让麾下折磨相王府女眷。
很快,武三思否决了这个念头。
要是被老妇人得知,恐会给传位徒添波折。
“李旦,你早该在政变那晚就得死,能活到现在算你命大。”
“要怨就怨张巨蟒,便是此獠不给你活路,去了地府,化作鬼魂也要缠着此獠!”
武三思笑容狰狞,目光中露出怨毒。
李旦身体颤抖不已,起身踉跄往外逃,却迎上了近在咫尺的刀刃,森然的寒意令他如坠冰窖。
武三思头也不回,声音阴冷:
“毕竟是天潢贵胄,死的体面一些吧,别在尸体留下伤口。”
李旦沉默了很久,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然而他似乎强自压抑心情,最终只是惨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