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倒是有意思。那么何为业力。”
“因果。善因得良缘，恶因得孽缘，都是自作自受。世人却因此颠倒混乱，岂不无趣。”
罗睺唇角轻挑，“你倒是六根通透，着实不负剑仙之盛名。”旋即，他又话锋一转，“我知你年少时被亲人毒害，世间所有悲苦喜乐你都已尝尽，才有了今日之超脱淡然，和不可撼动的理智。可你从未尝过情果，道理都会讲，可在我看来，你不算大彻大悟。”他又笑道：“我倒真想看看，若剑仙坠入情网，该是如何的。”
“若是无事，贫道先行告退了。”
罗睺锲而不舍，“听说，你一剑独秀侠义心肠，慈悲为怀，若你此番能救一条性命，你去不去？”
“可以考虑。”
“我家小女天生命格煞气极重，须你的元婴血才能转危为安。”
“你不过是要我的血，何须转这么大的圈子？看来今日这场比武，也是你算计好的。”
罗睺叹息，“我当真是为你好。唉，怎的这样不领情。你先见见她，若你不喜欢，这门亲事作罢便是。”
肖贤道：“我还是那句话，救人可以，成亲便罢。”
“好了，好了，我依你就是。走吧？大剑仙。”
就这样，肖贤那日不仅输了比武，还把自己给输了进去。或是——输了他这一生。
之后，肖贤随罗睺来到一处九霄云外的天台之上。
紫气缭绕，霞光秀丽，瀑布千丈，飞落雨云霞之间。池水之中，粉嫩的莲花里，躺着个熟睡的婴孩。
肖贤沉吟良久，“令嫒她……”
罗睺道：“可爱吗。”
“……”肖贤点点头。
“不必担忧，她若被你的太初之血灌溉，过不了多久便会出落成倾国倾城的少女。”
肖贤道：“她不是你女儿。”
“嗯。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她是用我的骨血创造出来的，我做了很多，却都失败了，”罗睺袖子一扬，莲花池里清澈的水变成浓郁的鲜血，而后浮现出无数个青黑色的尸体。有男有女，有婴儿，也有成年的。
“所以我想试试你的太初之血。”
肖贤面无表情的看着沉下去的尸体，和莲花里粉嫩的小婴儿。他走过去，伸出食指，那婴孩忽然抱着他的手嘬了起来。
“看来我的宝贝姑娘，很喜欢你啊。大剑仙。”
肖贤试图抽出手，却被他死死的抱着。他可以感受到婴孩的生命力，他又看了看旁边青黑色无声无息的尸体。
那个时候，他仅仅不想让这个孩子像那些尸体一样失去生命罢了。
于是，肖贤淡然道：“嗯，我答应你。”
罗睺爽朗的拍了拍他的肩头，“贤婿，你就在这儿陪着她即可，若你需要什么，知会我一声便好！上等的补品，我这里多得是。”
肖贤拿开他的手，道：“我可从未答应过你什么。”
罗睺很执拗，“那我不管，我就认定你了，贤婿。贤婿，贤婿。”
“……”
这个尊贵得不可一世的男人，真是……不知该怎么说好了。
从那以后，肖贤便整日在天台里喂养着莲花里的婴孩。罗睺也会定期来探望自己的作品，和他认定的贤婿。
罗睺扒着池子，望向莲花里的婴孩，叹为观止，又道：“咱们给她取个名字吧。你是她夫君，这次这个取名的人生大事，我就交给你了。”
“……”
肖贤淡漠的扫了一眼婴孩，表示没有兴趣，姓甚名谁与他何干，他便抱着剑倚在树边，闭眼假寐。
罗睺望着他，道：“你会有兴趣的。”
罗睺的预言总是很准。
有时候肖贤抱着她让她吸自己的血时，脑海中不经意间想起取名这件事。他把她放回莲花里，因为耗费过多的元婴血，心口开始郁痛起来，冷汗浸在额上。每次给她喝血，他都会承受这般痛楚。肖贤轻轻闭上双眼，开始调息。
良久后，他盯着这个与她毫无干系的，一副贪婪得要把他吞噬而供给自身生长的小家伙。
——以后你会成为如何的女子？
他有些好奇了。
他情不自禁的想帮她取名，冥思苦想了许多许多的名字，各种寓意，肖贤说，他希望她正直善良，希望她长大后有许多人来爱，希望她勇往直前，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又希望她幸运，求而得之，笑口常开。
总之，他想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想到一个满意的名字。
直到有一天，肖贤抱着剑从睡梦中醒来时，一道清澈璀璨的光芒，从粉嫩的莲花里喷涌而出。
耀眼的光芒里，莲花中赫然走出了一个赤裸着身体的少女。她洁白细腻宛若沧海明珠般的肌肤，长而乌黑的发丝一直拖曳在地，缠绕在身躯上。她明艳娇俏，白皙光丽的容颜，精致到仿佛不属于这个人间。只是她的双眸似是拢着一层灰蒙蒙的浓雾，没有一丝的生气和情绪。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过去。
肖贤怔怔的凝视她。似是被她的美，震撼了。
“就叫她紫苏吧。”
“为何。”
肖贤拿起旁边的一碗紫苏汤，“紫苏汤好喝啊。”
“……”
罗睺对着少女笑道：“紫苏，你叫紫苏。你要记住这个人，是他赋予你了生命，他是你的夫君。”
肖贤的目光，依旧离不开站在他眼前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的少女，他伸出手，将自己的食指放到她唇畔。她明明没有任何意识，却突然叼住了他的食指吮吸着。一双手紧紧的抱着他。那时的慕紫苏就如现在一样，对他的鲜血或是他这个人，总是如痴如醉。
一丝酥麻的感觉，从指间，一直绵延到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肖贤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脱下了自己的白鹤道袍，披在了这个名为‘紫苏’的少女的身上。她纤细娇嫩的身体，就这样被他宽大的袍子完全的包裹，像是被他呵护起来了一般。
后来，慕紫苏也经常会问肖贤，为什么要给她取名为紫苏。
他将她抱在怀里，说：“紫苏意为，希望。在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好像忽然照入了一丝光亮。所以我也愿你，心中总有那道光。”
不会像曾经的他一般，踽踽独行于苍茫无尽的黑暗中。
她扬起小脸，“师父第一次遇见我，是什么时候呀？”
“李婶儿家的猪圈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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