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费了灵力，白搭亲眼看着身体变小，她悄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在法衣自动跟着身体变小，不然又要丢人了。
到苍城上空，萧苻睁开眼睛，驭着飞行器落在钱府，转身却发现白搭不见了，飞行器上躺着一个睡着的三四岁小娃娃，嘴角一阵抽搐，片刻抱着小娃娃走下飞行器。
白搭是被唢呐声惊醒的，时值正午热得她一身汗，苦着一张小脸嘀咕了一句“好热”，随即有人给她扇起了风，缕缕凉风吹得舒适无比，她又睡了过去。
长孙玲珑盯着萧苻怀里睡着的奶娃娃，银牙紧咬，面色怪异，愤恨不已又奈何不得，环胸垮脸生着酸溜溜的闷气，而毫不知情的白搭睡得喷香。
一觉醒来夜色漆黑，白搭摸着昏沉沉的脑袋，发现她正躺在床上，迈着小短腿爬下床，房间里空无一人。她寻着光亮挪向灵堂，那里只有秦依贤一人在守灵，神情孤寂哀伤。
一见到她，秦依贤眼神闪烁一瞬，“你来了。”
白搭低头看着自己短小的影子，即便如此他也认出来了吗？既是如此聪慧之人，又怎会做出偷袭却不把自己摘干净的事情来呢？难不成钱芩说的果然是真的吗？他都是为了她才那么做的？
片刻，白搭走近上了炷香，跪坐在垫子上，“你的眼睛……”
“今日姜少主治愈的。”秦依贤摸了摸眼睛上的白绫，淡淡道。
良久，灵堂安静无声。
“对不起。”
秦依贤盯着火盆出神，嘴角扯起一抹极淡的笑容，转瞬即逝，“你是向谁道歉？若是向我，你不欠我什么；若是向我母亲，大可不必。”
白搭的心瞬间一揪。
“我娘这一生都活在谎言和利用中，秦沧澜是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她到死都为了得到他而死撑着、算计着，也算计、伤害了不少人，她也算是自食其果吧。”
她前些日子已经从姜梦那里知道钱芩同意取出母蛊的条件，她撑着最后一口气，直到见到秦沧澜才闭上眼睛。白搭心中五味杂陈，胸口堵着一口郁气久久不散，“令慈这么爱秦前辈，为何会与人……伤害二人之间的夫妻情谊呢？”
“因为她不懂爱。”秦依贤苦笑一声，眼底是无限的哀伤，“她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我不是我爹的儿子，我很小就知道。我是我娘被人玷污生下来的，她虽然爱我，但看我的眼神有时是憎恶的，有时是冷漠的，有时是怜悯的，但我爹看我的眼神始终是宠溺的怜爱的，所以我小时候只喜欢我爹。”
“继芳和妍儿出生以后，我怕爹不再爱我，所以我每天都缠着我爹，我爹也依旧很宠爱我。长大以后我才知道，他那不是爱，是亏欠。在堂堂城主府，城主夫人居然被人玷污，还生下一个父亲不详的孽子，他觉得愧对母亲、愧对我。”秦依贤抱膝坐着，说着垂下了头搭在两臂膀间，肩膀微微抖动。
“继姨生病，我爹外出去探望，我娘便是那时被人玷污的，生下我后她一直怀恨在心，便想同样的报复继姨，不料却让她有了继芳。”
秦依贤吁了口气，微微抬起头，看着火盆淡淡道：“继姨不太光彩地进了府，我娘性子愈发阴晴不定，她害怕失去我爹，便想方设法想有一个和他的孩子拴住他，却不料被人钻了空子，生下妍儿以后才知道不是我爹的，他们也因此彻底离了心。”
白搭哑然，望着一闪一闪的火焰，下颌紧绷，心情起伏不定。
“继姨去世以后，他们之间再没话说。这两年我娘情绪好了很多，她遇到一个和秦沧澜长得有几分像的人，尽管那人是哄她的，她也很开心。我原本想着提议他们和离，我娘也许能和龚英好好过日子，安享晚年……”
白搭瞳孔一缩，十指紧扣，表情晦暗不明。
“钱浒想骗她财产，张铭昌想借她攀高枝，龚英是钱氏一族特意寻来的细作，她这一生都是一颗可笑又糊涂的棋子。”秦依贤嗤笑一声，“她无辜，也不无辜。”
“如果当年她没有遇到秦沧澜，或者说，如果她懂什么是爱，她就不会被欲望蒙蔽双眼，就不会被钱闻父女玩弄于股掌之间，就不会落得这样下场。钱氏一族落得如此下场，是老天的惩罚，也算是对继姨父女的补偿。”
良久，秦沧澜又淡淡道：“陛下已经为继姨父亲平反，希望他能早日安息。”
白搭猛的看向秦依贤，一阵咋舌，果然如她早前所猜想那般，继香父女甚至秦沧澜都被钱闻父女算计了，继香的父亲更是冤死。
他一个看破所有事情的人，却甘愿沦为母亲手中的一把刀，是懦弱，是愚孝，还是想有一个完整的家？尽管那个家早已经千疮百孔，支离破碎……
“你伤了我的眼睛，却也帮我解了毒，我们两清了。”
可终究是我毁了你的家……
白搭双拳紧握，欲言又止。
秦依贤从膝盖上抬起脑袋，“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白搭冷着脸没有动。
半晌，沉声道：“我从前没有家的概念，我不知道什么是家，什么是家人。”
灵堂外阴影里站了许久的黑色身影一僵，手上的小丝绒毯子险些掉在地上。
“八岁以前，我一直都是和奶娘两个人生活，舅舅和表哥偶尔会去看我。我偶尔会从奶娘嘴里知道，我有一个娘，但我很少见她，我印象中七岁那年见她一次，八岁那年入学院前见了她一次，两次在一块相处的时间也没一个月。入了学院以后倒是经常见她，但是她通常是一顿饭功夫就走了，而且她每次回来，不是打我就是骂我，很少和颜悦色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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