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崇敬黑子的人，让瑶梦格外好奇。
而那尊不常见的菩萨像，也是让瑶梦有些难以理解。
因何结下的善缘？又因何供奉此菩萨？
这两个问题，黑子没有太多思考，对她说道：“你可知观自在菩萨？”
“普度众生，悲悯众人，佛家至高圣贤。”
“那你可知，观自在菩萨本相？”
“观自在菩萨，有数千种本相，因人心变化，而化作不同相。”
“然也，其实你我皆为观自在菩萨。”
瑶梦有些懵懂，菩萨、佛都是大能，自己如何是那观自在菩萨？
“只要慈悲，便是菩萨。”
“我跟你说一个故事吧，可愿听？”
“善，前辈请讲。”
黑子所说的故事，发生在十六年前。
当年，长安大乱，武惠妃同奸臣李林甫阴谋害死了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唐王因识人不明，一时间，天怒人怨。
上苍降罪于人世，至此开启了妖魔肆虐的时代。
同时出现的，还有那旱灾。
宛如旱魃现世一般，从未有过如此干旱，当年的人依稀记得，除了黄河外，几乎所有的水源都已枯竭。
明所在的家乡亦是如此，家乡的河流、湖泊几乎已经完全枯竭，少数的几口水井，都被那妖魔或者是财主霸占着。
无人敢惹，因为惹不过。
但人总归有极限，当濒临生死的时候，也便有人铤而走险。
每天都有从贾府抬出来的尸体，那些抬尸之人，满脸的鄙夷。
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他不恨那些人。
母亲从小便教育他，好坏不是绝对的。
但人一天天死去，明也是无法再忍受哪种残忍和痛苦。
他找到贾府管家，质问为何。
管家没有理他，只是一顿毒打。
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根本无药可治这毒打之伤。
明在家躺了几天，才恢复。
但让他难受的是，母亲为了照顾他，给他出去找吃的、喝的，竟然被人推攘，跌落至四米下的石头上，不治而亡。
明身体有伤，根本爬不动，强忍了几天痛苦，身体自愈之后，虚弱的他，才将母亲残存的尸骨背回来。
他很心痛，为什么积善之家会遭如此厄运？
这世间，最擅长蛊惑人心的，便是妖魔。
在人最脆弱的时候，妖魔便会化身人性，去蛊惑那意志不坚决之人。
妖魔告诉他，“想要解决问题，你必须要解决问题源头。”
源头？明想了一下，这问题源头乃是那李林甫、武惠妃，狼狈为奸。
但若是没有皇权在，又如何能此般作恶？那源头，想必便是那皇权。
自己此生已无望为那皇权在做什么，但我要解决本地的祸首。
明开始到各个村子里，拉上那些青壮年，反抗那些财主。
劳苦大众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声势所到之处，人群兴致昂昂，一时间，竟让这乡里的所有财主全部消失。
那几口水井，重新回到了大众手中。
但问题又来了，其实这水井，只有三到四口，并不足以养活那所有人。
当初一起斗这财主之人，又因为水源的划分，起了争斗，围绕他们，形成了若干个派系，宛如之前那财主一般。
明看在眼里，痛在心理，事情又回到了起点，跟他所期待的不一样。
那妖魔又出现了，告诉他，“人的欲望，都是贪得无厌。”
明仿佛明白了什么，有外在之物，自然是会贪，但人心如何被填满呢？
始终是填不满的。
人不会贪什么？不会贪图成仙成圣，因为根本不可能。
只有归于虚无，才会自由。
打定主意，明趁人不注意，摧毁了那四口水井，掩埋于石沙之中，即使再挖开，那水源，也早已不能饮用。
众人很痛恨黑子，却又很无奈，杀掉明，水源也不会回来。
自那之后，乡里死了很多人，大概有数千人吧，一时间，变得格外萧条。
但几年后，旱灾忽然消失了，降下了甘霖。
明所在的地方，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只是那逝去的数千条人命，一直是内心的疼痛。
“姑娘，你认为，这明是好是坏？”
“受到妖魔蛊惑，坏掉水源，致使数千人失去性命，与那杀人魔王无异。然而他却还不自知。”
“哈哈，众人皆如此回答，你可知此后发生了什么？”
“愿闻其详。”瑶梦感觉很惊异，难道还有什么变化？
后来，李唐的国土，随着妖魔的逐渐肆虐，那些割据一方的节度使，纷纷拥兵自重。
在所属辖区内，军阀欺压财主，财主欺压百姓，流离失所，饥荒去世之人，竟达到百万有余。
而明所在的村子，所有人团结一心，也没有了财主的痕迹，在那段荒凉的日子里，竟然实现了自给自足，没有外人敢来入侵。
“如今，你怎么看？”
瑶梦若有所思，明的行为，虽然是牺牲了数千人的性命，却也是让人内心的贪婪得到克制。
后面的灾难再次道来之时，大家都因为之前的习惯团结在一起，成了战乱年代的“桃花源”。
“前辈所述看来，这明，应该......”瑶梦也不知道怎么评价明，那数千人命，亦是人命。
“天下苍生，如刍狗，又如宝玉。而人之因果，总归有时。”
“数千人罹难，拯救数万人，看上去像是剥夺了那数千人的性命。”
“但若是我给你两个选择：少数人罹难，绝大多数活着，”黑子说出了两个让人难以决策的选择，“或者是不管不问，死掉一半人。”
“你会怎么做？”
答案很明显，瑶梦亦是知晓了明所面对的难题。
“你觉得谁是菩萨？”
“明。”
“若明是菩萨，那妖魔又是什么？”
“是......”瑶梦一时不知道怎么评价，是妖魔引导了明的行动，难道妖魔便是菩萨？
“妖魔便是观自在菩萨的化身。”
第一次听如此言论，瑶梦有些不可接受。
大慈大悲的观自在菩萨，怎么可能是妖魔？
若妖魔可以是菩萨，那世人，那众生，是否都可以是菩萨？
“然也。”黑子给出肯定的回答，尽管他的外貌蓬头垢面，却宛如包含了大智慧一般。
一善一恶弹指间，花飞花落结善缘。
如来本相非如来，自在化身观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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