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希望,跑到她身边。
与极限时间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还可以,不至于磕头作揖求情。
她也意识到时间的紧迫,但没慌张,镇定地站着。
他盯着趴到窗口的人,祈祷他们快点离开,还好,都没用上半分钟,一个接一个很快地取完离开。
他们有希望了。
他们终于排到了第二位,还剩两分钟。
他们前面是个肥胖高大女人,她趴在窗口像面墙,把窗口堵得密不透风。
听口音是本地人,她慢吞吞的和里面的护士饶舌。
她的号已经取出来了,握在手里还在咨询,不知和一个挂号窗口的护士有啥咨询的。
护士很耐心,胖女人就像聊天,哦,啊,嗯,哈,是吗?哎呀!哦!
胖女人没完没了,她所用时间等于四五个人。
他在后面真想揪着她的头发甩墙角去。
他盯着时间,不能再等了。
他在后面克制着说:“请让我先取号好吗?我快来不及了”。
前面的墙没听见似的,他大声重复一遍,那堵墙不耐烦地回头,听出他是外地人,用硕大的蒜头鼻不屑地一哼。
这时她留出一道缝隙,他往前一挤,蒜头鼻被挤出窗口,他把取号单递了进去。
蒜头鼻肩膀一挤,脑袋要伸进窗口,又要磨叽,他怒目而视,她再啰嗦,他就会大吼:你有完没完?
啪嗒,一摞东西扔出来,他的号取出来了。
他刚闪身,后面的人就趴上去,蒜头鼻插不进去,她已经引起公愤。
他拉着老婆的手走出人群,一看时间,正好两点。
这夺命取号啊!
她心疼地给他擦汗,他着急出了一头汗。
他看着老婆欣慰地笑了。
好了,安心排队等见医生吧。
他预约两个号,一个是乳腺外科,这个就诊时间靠前,一个是乳腺内科,这个半个小时后。
他知道外科就是看病手术的,但内科是什么?他不知道,当初在网上看见有内科,随手就预约了一个。
在排队等叫号时,他们旁边坐个爱搭讪的患者,聊了几句,是内蒙的。
内蒙患者说:“我在这里看病拖拉半年了,啥都排号,看病的太多,太慢,多亏我住我儿子家”。
他们倒吸一口凉气,反复检查他们带来的资料,病历本,还有打针吃药证明。
终于叫到了她的名字,是乳腺外科,他们庄重地推开那扇极其普通的门。
“治疗方案没问题,就这么治疗下去吧”。
那个秃顶老医生说。
不到一分钟,他们走了出来。
关于这个结论,不知该高兴还是悲伤。
高兴的是地方医院没毛病,悲伤的是,维持原来方案。
一顿紧张后,他们松懈下来,坐在椅子上等下一个科室:乳腺内科。
两个科室挨着。
她把头靠在他的肩头,这里也没有良方,那么,她只能接受药物带来的一切后果了。
很快又叫她的名字,乳腺内科在叫,他们不抱任何希望了,推门走了进去。
靠窗一个中年男医生,正在打发一个患者。
患者是本地人,医生很耐心。
当轮到他们时,医生翻看她的病例,扫了眼她的用药。
医生勃然大怒。
抬起头厉声的:“谁让你打针?谁让你吃这个药”?
他们声颤,“我们当地医生啊!”
“换药,吃……”!
医生咕噜一句药名,他们没听清,听清也不懂。
那是一个奇怪陌生的药名。
“我们原来打针吃药为什么不可以”?
医生又怒了,“你们愿意就继续,随便。
你们不做检查,就是这个诉求,是吧?那可以了,下一位”。
医生把他们的资料推过来,下一个患者坐了过去。
他隔着桌子问:“医生您让我们吃的药叫什么”?
医生又咕噜一遍,他们死记硬背记住了。
这就看完病了!
他们一脸懵地走出来。
这位医生对外地患者不友好。
一个外科,一个内科,截然不同的两个方案,他们该听哪一个?
他们当然最希望换药,但是内科暴脾气医生给他们的答案,令他们一头雾水。
他们已经快下楼了,他蓦然转身,大步往回走,在内科门外推门而入。
那位脾气暴躁的医生头都不抬。
他大声问:“医生,您让我爱人吃什么药”?
医生如果再说“随便”,他就揪着他见院长去。
医生沉着脸说:“托瑞米芬”!
然后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让你吃啥就吃啥得了,难道让我给你们讲原理?
好吧,好,他点点头,又出来了。
他们缓缓地走出医院大门,来到大街上,再回头看看那长长的一串医院名字,百感交集。
千里迢迢而来,他们把这里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却得到这么个稀里糊涂的结果。
两个结果之间,没人告诉他们选择哪一个。
偌大的北京有无数好玩的去处,颐和园,长城,他们都没去过,但没那心思了。
而且他们预定回去的车票,错过就难再抢到。
他们黯然地回到火车站,依然是夜色苍茫中上了绿皮火车,火车在深更半夜中向着家的方向飞驰。
他们毫无睡意,她偶尔掀开窗帘一角,在苍茫辽阔的高天广地中,远处移动着一簇灯火,慢慢地融合在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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