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辰后来常想，可以再重来的话，自己宁愿不跟他们走，这样的离别太疼了。
这一觉睡得实在不安稳，沐辰难得的没有进入潜意识，耳边潺潺的流水声像极了以前的闹铃。脖子后面的肌肉因为击打导致很酸疼，但是她没空理会身体上的不适感，死死地盯着不远处正跟她隔岸相望的Jose。
“我被感染了！你现在马上开船走，需要的东西都在上面，自己照顾好自己。下一艘船的钥匙和照片Anouk放在驾驶室里，停在哈德森湾的C码头42单元，那里离市区很远，不用担心被围困。我就到此为止了，很开心认识你！对了对了，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姓是什么啊？”对岸的Jose仿佛又回到了平日里粗线条啰啰嗦嗦的样子，言语间没有一丝对感染或者死亡的恐惧。
“我马上靠过去，先打一针抗生素，你不会有事的。”沐辰想起身回岸上。
“辰，接受事实吧，你很清楚被咬之后不到5个小时是肯定变异的。我现在已经开始发烧，眼睛也看不太清了。再说这个结局也不错，至少可以去陪我老婆孩子，你别怪Anouk打晕你，不过如果有天再遇见他，帮我揍他一顿。”Jose阻止沐辰的动作，走回墙边坐下，低声自语了什么，这时沐辰才发现他手里握着把M9，背后一凉。
“别.....别这么做，对我太残忍了，求你了。”沐辰大声喊道，嗓音有些沙哑。
“坚强点，做个合格的战士，去走你该走的路，我今天就算到头了。上帝保佑你，希望你可以安全回家。”Jose扣动扳机的动作在沐辰眼里变得极其缓慢，甚至觉得自己能看清子弹从枪膛中射出的轨迹，以及怎样从Jose的太阳穴穿透而出。那位英武的男人眼睛紧闭，可嘴角的微笑让人有种错觉，站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举着镰刀的死神，而是他的骨肉至亲。
沐辰从那天起便不断思考，有些人怕死到极点，为了逃避死亡做出种种令人咋舌的荒唐事，但也有人毫不畏惧，哪怕死神已经向他挥出刀刃。是什么造就了对死亡不同的态度？性格，思维，还是人生阅历？
后来她明白了，那天Jose毫不犹豫地打穿自己的脑袋，不是因为他不怕死，而是孑然一身的未来更令他恐惧。被感染只是催化剂，让他合情合理地放弃生命，无畏地走向死亡。
“....”沐辰想喊，但嘴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只能死死咬着的嘴唇，让生理上的疼痛感压过心理上的痛苦，她想哭，可干枯的眼眶流不出一滴眼泪。
对岸的Jose已然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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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辰站起身，动动已然麻痹的双腿，转身走向驾驶室。
小艇虽然个头不大，但好在五脏俱全。一层是半密封驾驶室，旁边的楼梯连接下层，有限的空间被Jose改造后有效的提高了利用率。本来5平方米的空间被隔成3个隔间，一个卧室，一个简易厨房，还有一间储藏室。小艇为双动力系统，由于体型较小，所以可以采取风制动，减少燃油的消耗。
沐辰缓慢地挪到驾驶室，舵盘上摆放着满是标记和线路的地图，那是Anouk的杰作，为了安全，基本上所有的可能性都已经被他考虑涵盖。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笔记本和一把银白色的钥匙，打开笔记本，Anouk熟悉的字迹闯入眼帘，沐辰读着里面详尽的注意事项和各种有用的记录，怒火一下涌上心头。
“你根本没把我当成战士，在你心里我从来就只是孩子！哪怕我独自杀了二级体，哪怕我连狼都不怕，哪怕我在满是行尸的荒野中独行了整整两周！你凭什么为我做决定，你凭什么强迫我当逃兵！”沐辰猛地把笔记本往地上一摔，地图也随之滑落。
打开引擎，沐辰转动船舵，小艇慢慢向岸边靠去，停在小码头旁。走到Jose的身边，紧紧地最后一次拥抱永眠的兄长，他还带着余温的身体让沐辰终于泣不成声。
我姓江，在英文里可以直译为river。
松开Jose，沐辰走进木屋，这里似乎还和几小时前一样恬静。二楼空无一人，哪怕是尸体。从楼上到大厅，几条血线蜿蜒而下，一直延伸到后院。推开后门，这里生机勃勃，一小块新开垦出的菜地有点点绿色破土而出，茄子和番茄已经发芽。生命照旧努力延伸，赋予生命的人却不在了，四座新堆的坟堆依偎着彼此。
Anouk估计提出过送Jose一程，然后被拒绝了。自我了断，确实是Jose的作风。
沐辰肯定不会让Jose曝尸荒野，她从工具室拿出一把铁锹，在后院又挖个坑安葬了Jose。
愿你们一家团聚，来生平安。
这个孤寂的夜晚，沐辰没睡在屋里或船上，她在浴室洗了热水澡，用厨房里准备好的材料做了顿饭，在院里点上篝火，陪着5位家人，度过最后的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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