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完稿之际与朋友聊起这些话题，痴心者见笑于明哲者，明哲者平日里都是高级忧郁，此时不知哪来的泛滥的怜惜之情，难得一副微笑的表情告诉我，别把自己的读者当孩子哄骗，股权战争只有聪明和傻，哪来的善与恶？
假设五十万放在你的面前，只要你签一个字，一百万，一千万，一个亿呢？你的灵魂值多少钱？魔鬼说，要买。
尼采疯了，因为他的超人哲学太看得起人类。他又悲观又理想，理想到脱离实际，紧接着又跌入悲观情绪的深渊。
我问，你们是不是接触阴暗面太多才如此悲观？以至于接受了事实而懒得去做些改变？
他们说，「人之初，性本恶」，以此为出发点，可以少掉很多麻烦。
我笑啊笑，不是傻笑，也不是「朝闻道夕可以去死矣」的超然于世俗的笑。
我无奈地笑着，三十年、二十年前，这个行业也是这般尔虞我诈的吗？你们在刚入行的时候，也是如此坚定地相信「人之初，性本恶」的吗？
好在小说不需要被现实和特定人所定义，我只想写个好玩（又无奈）的故事。春节+疫情期间，暂时卸下了职场的身份，脱线的人格得以解放，专注于小说的构思和存稿，只争朝夕。
本立足于回忆和现实的故事很快变了味，如脱缰的野马，突破天际地平线，川行于幻想的苍然天宇…
基于大学期间的博客，故事从【象牙塔】开始写起。进入【阿修罗道】的篇章出现了哥特元素，如今回想起来绝对是因为受了王尔德和爱伦・坡的影响。普通人永远在参悟诸子百家和佛教的意念世界之中，舔舐在现实中磕磕碰碰的伤口。浓墨重彩的《麦克白》和《哈姆雷特》是真诚地致敬莎士比亚和悲剧精神。从莫扎特到贝多芬是一脉相承的艺术家之典范，伟大的标杆指引着后世创作者，也包括了我在内。
随着笔下的人物角色渐渐丰满，他们有了自己的生命力，同时也有了自己的行事轨迹，每个角色自行其是，脱离于我的掌控，甚至改变着故事的走向和小说的立意。
这大半年里，我和它们在二次元的世界里互相成就，将字数顺利地推进到了十五万字。当小说的逻辑已经能够自洽，无需添加新的人物和情节来辅助叙事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佛系圆满。
但总有一个声音想要说服我，这还不算是个优秀的结局，勉强算是个“开放式结局”。
近一个月内，我于这篇小说的主要工作不过是在遣词造句上做些润色，也翻了不少书籍，我原以为在这个过程中，灵感会再次光顾，写作之神会伏在我的背上，握住我的双手在键盘上敲打出那种光芒四射、让人叹服的大结局，但高光的时刻终究没有发生。
也许是因为现实中很多问题本来就是开放式的。作者本人限于资历，没有好的答案，预言家也不愿通过其他方式，提前透露。
终章【金銮殿】中，我反复琢磨但无法用明确的答案说服自己的问题包括：
金珂站在大股东的立场，会不会给管理层施压？突然一大笔投资款到账会不会改变人的初心？申珺作为业务一把手的野心会不会膨胀到失控？
面对硬性的KPI考核，天使舜会不会在重压之下折翼黑化？申之筏会不会成为申维坦？
山顶资本如果遇人不淑，是不是就是另一个“儿”资本？金珂在夕珐的面前也没什么可骄傲？
我们该让什么样的公司在二级市场融资？一棒子打死所有熊维坦是否也是错？
大国博弈的背景下，游戏的规则除了机构抱团，就是博傻吗？散户的价值投资什么时候才不会被短线客嘲笑？
★☆
傅雷在翻译罗曼・罗兰的《贝多芬传》时，在译者序中说：
“唯有真实的苦难，才能驱除罗曼蒂克的幻想苦难，唯有看到克服苦难的壮烈悲剧，才能帮助我们担受残酷的命运，唯有抱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才能挽救一个萎靡自私的民族。不经过战斗的舍弃是虚伪的，不经历磨难的超脱是轻佻的，逃避现实的明哲是卑怯的，中庸、苟且、小智小慧是我们的致命伤：这是我十五年来与日俱增的信念。而这一切都由于贝多芬的启示。”
艺术家的热情如何之难得。既然命运剥夺了他的官能，“他就在精神上重塑一个于他已经死灭的世界。”——贝多芬战胜了命运、战胜了平庸！
他，就是尼采心目中理想的男人，与上帝搏斗到底的超人。在晚年最悲苦的时期，他依旧讴歌欢乐，从《命运交响曲》到“欢乐颂”，当《贝九》在维也纳公演，许多人感动到哭起来，人群为他疯狂，场面几近暴动，耳聋的他还在恍惚。
比传记更精彩的人生，我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人生在现实中是立体的，多线程的，灵魂太玄，充满了不确定性，演化发展往往比故事更戏剧，与其勉强去写一场王者归来的重新上市或嘻嘻哈哈的大团圆，不如抛砖引玉，把答案留给未来，留给三次元，留给每一个读者大大的智慧，留给暂时无名的英雄，留给无限可能——这种不设限的可能应该是向上的，而不是反之。
小说完结后，它将不属于我。新陈代谢从来不会停止，一部作品也会经历时间和市场的大浪淘沙，唯有征服了心灵的经典才得以永恒。
【沙场】的深夜，瑰独自一人在临江的大套房，用窗帘掩去黄浦江两岸的绚烂灯光，静静地躺在床上聆听贝多芬，在黑暗中细细品尝生活的况味。“命运”之后，是OP.111——贝多芬晚年在酝酿这首曲子过程中，释然了，欲说还休终于变得无话可说。
两个乐章足矣。阴郁与清澈的对峙，愤怒与释然的对位，主题循环，变奏交替，在斗争中前进发展，这不就是“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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